近日,我市作家蒋杏的长篇小说《南宋王朝》入选2019年7月文学好书榜。
文学好书榜是由中国出版协会文学艺术出版工作委员会下属40余家专业文学出版机构联合推荐,经各社社长、总编辑投票,精选出本月最新的文学好书并定期推荐。本月入榜的还有航宇:《路遥的时间》、梁晓声:《狐鬼启示录:梁晓声说聊斋》、王安忆:《旅馆里发生了什么》、方方:《拜访狼巢》等18部作品。
《南宋王朝》作者:蒋杏
推荐理由:
本书是一部反映南宋王朝兴衰的长篇历史小说,以绍兴和议、开禧北伐与襄阳保卫战这三个事关南宋历史走向的大事件展开叙述,完整重现了南宋王朝社会风云激荡,朝野动乱不安,黎民百姓惨遭战争荼毒的乱世境况,还有它的挣扎、血性与骨气,塑造了诸如张浚、岳飞、韩侂胄、粘罕、兀术等一大批叱咤风云、性格鲜明的艺术群象,并揭示了南宋最终走向衰微的历程和深层次原因。全书故事精彩绝伦,情节跌宕起伏,读来令人荡气回肠,如身临其境一般。
《南宋王朝》创作历时8年,全书三卷,近100万字,20119年6月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入选2017年宜昌市委宣传部文艺精品创作扶持项目。
长篇历史小说《南宋》自序
文/ 蒋杏
七年前,不知怎么冒出个念头,写一写南宋。
南宋是很难写的,这我知道。正因为难写,我才觉得要试一试。就像少时仰望挂在梢头的红枣,明知难以高攀,却偏要采摘在手。
与其他王朝相比,南宋复杂得头疼。站在中华版图前,在南宋153年间,即有大金的崛起与没落,大齐的诞生与灭亡,蒙元的立国与强大。写南宋,自然要与这些王朝打交道。也就是说,我不仅要了解南宋,还要了解大金、大齐与蒙元。若是“戏说”倒也罢了,问题是我想“正说”,而“正说”明显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南宋是中国古代史上诸多王朝之一,全程153年,历经9帝,22个年号,就其本质而言,与其他中原王朝无异。不同的是,南宋是“靖康之耻”的产物。靖康二年(1126年),金兵大举南下,攻陷开封,掳走二帝(赵佶、赵桓)以及一应皇室成员,包括宫女。赵佶第九子赵构赴金营谈判侥幸逃脱,于公元1127年5月在应天府宣誓登基,是为南宋。
南宋从立国那一天起,就只有半壁江山,史称“偏安江南”。南宋时期,前有大金,后有蒙元,这两个于北方崛起的王国,始终用贪婪的目光窥伺着南宋疆域,并时时刻刻给江南宋廷带来生存的危机。
毫无疑问,南宋先要图存。从立国之初到绍兴五年,南宋为图存奋斗。一大群忠勇之士就是在这个时期由默默无闻而成为国家栋梁,以至荣登史册。张浚、赵鼎、吴玠、岳飞、韩世忠等人是杰出代表。
经过九年的浴血苦战,到了绍兴五年,对外,将气焰万丈的金兵挡在了秦岭、淮水以北,对内,剿平了多如牛毛的兵变与民变,南宋王朝国势初安。是继续北上收复失地?还是与金人握手言和?收复失地意味着继续强军兴武,与金人言和则意味着吞咽国耻。
从战略层面上讲,忍辱求全无可厚非。中国历史上不乏忍辱求全的例子,最著名的便是“卧薪尝胆”。
越国为吴国所灭,越王勾践为了恢疆复土,自动前往姑苏(吴国首都),忍辱负重为吴王夫差牵马坠蹬三年。三年后,勾践返越。史书载:勾践“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士赴矢石,如渴得饮。遂报强吴,观兵中国,称号五霸。”由一名失败者而成为霸主,堪称忍辱求全的典范。
然而,赵构不是越王。
越王忍辱,是“潜伏爪牙忍受”,是拓展自己的战略机遇期,是为重振山河。赵构忍辱,则是贪图眼前,苟且江南。
赵构并非罔顾民生的昏君,也非无所作为的庸君,但赵构是南宋的罪人。赵构之罪不在议和,而在苟安。一个国家,一旦将苟安作为了国策,就等于种下了亡国的基因。
总纂《宋史》的欧阳玄对赵构的评述是,“恭俭仁厚,以之继体守文则有余,以之拨乱反正则非其才。”一场靖康之难成全了赵构,使他登上了九五之尊。然而,时代需要的是拨乱反正,是卧薪尝胆,是发愤图强,而不是“继体守文”。没有雄才大略的赵构生在了一个需要雄才大略的时代,这便是南宋的悲哀。
天子一味苟且,必然扼杀血性。忠义之士遭到打压,阳刚之气严重削弱,秦桧之流得以大行其道。秦桧不是南宋的头号罪人,但秦桧是南宋最大的恶人。秦桧之恶不在主和,不在罢将,而在于严重破坏了南宋王朝的政治生态。为固位专心媚上,为媚上专意谗佞,以至于朝廷上下尽宵小之徒,京城内外多蝇营狗苟,国家正气萧索。
根据“绍兴和议”,南宋对大金俯首称臣,每年贡银25万两、贡绢25万匹。
何谓“贡”?贡,是臣下对帝王的敬献,单膝跪地,双手奉上。
一纸屈辱的“绍兴和议”给南宋王朝带来了近二十年的和平。南宋从当初的一贫如洗,渐渐身价百万。但是,富国不等于强国。尤其是,南宋的“和平”并非百战所得,在胜利者施舍的“和平”里积累下万千财富不仅不是人民之幸,反而是国家之祸。就像一个力不能缚鸡的穷酸秀才坐拥绝世美人,只会引来强邻的垂涎和占有的野心。
果不其然,到了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主完颜亮不满足于南宋皇帝的俯首称臣和贡银贡绢,起60万大军分四路伐宋,企图一举吞并江南。尽管战争的结局是完颜亮身败名裂,事实却再一次证明了国富不强的悲哀。
所谓的“隆兴北伐”只不过是一场局部反击战。南宋的第二代天子在继位之初颇有些虎虎生气,首先以朝廷的名誉为岳飞平反昭雪,接着启用中兴名臣张浚。天子雄心勃勃,将帅却意气消磨,秦桧之流二十年的作恶,军风军纪业已败坏不堪。隆兴用兵的两名主将,李显忠与邵宏渊,二十年前都不是泛泛之辈。邵宏渊是韩世忠的部将,李显忠是西军之后。然而,二十年的污浊熏染,昔日的俊杰之才严重蜕化?!端问?middot;胡铨传》载:“克复宿州,大将李显忠私其金帛,且与邵宏渊忿争,军大溃。”因“私其金币”导致二将不和,因二将不和致使全军惨败,在中国战争史上,仅此一例。
随着宿州战败,登基未久的天子雄心大挫。隆兴年号仅使用了两年便更名为乾道。从新的年号就可以看出,帝国又拐回到了老路。
“隆兴和议”是宋金之间的第二份和约。在这份由“君臣关系”降低为“叔侄关系”的和约里,虽然贡绢贡银各减少了五万,但聪明的金国皇帝完颜雍运用“套亲情”的手段,将南宋朝廷牢牢地缚在了“耻辱柱”上,在以后四十多年时间里,江南宋廷心甘情愿、年复一年地奉送着“孝敬”。
毫无疑问,赵昚是南宋九帝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他所开创的“乾(道)、淳(熙)之治”,至今仍为史学家们津津乐道。也许只有南宋人心底清楚,25年“乾淳之治”满含着国家的酸辛。
如果说南渡帝国的第二代天子安于守成,第三代天子则开始败家。赵惇空有一副儒雅的外表,骨子里是个草包。赵惇在位五年,用《宋史》总编官欧阳玄的话说:“宫闱妒悍,内不能制,惊忧致疾。自是政治日昏,孝养日怠,而乾、淳之业衰焉。”
待到第四代天子赵扩继位,子如其父,懦怯成了南宋的常态。
韩侂胄是伴随赵扩继位而跃上帝国政治舞台的一颗新星。由于朝廷下令删除了有关韩侂胄的记载,今天我们能够看到的史料很少?!端问贰酚写?,位于奸臣之列。
我们知道的是,韩侂胄是北宋名相韩琦之后,门庭高贵,身世显赫。韩侂胄靠的是恩荫入仕,受的是武职。在重文抑武、科第至上的宋代,一个靠恩荫入仕的武官骤然发达,士大夫们自是不齿。从韩侂胄得到赵扩信赖的那一刻起,当朝大臣们就开始与韩侂胄较劲。是时理学盛行。理学不坏,甚至放到今天来看,也有可圈可点之处。问题在于,理学讲究“内圣”。何为“内圣”?说直白就是追求“道德的自我完善”。韩侂胄的出现,在道德至上的理学派官员看来就是个“怪胎”,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些理学派官员实在太过天真了,他们完全忽视了帝国天子的存在。赵扩懦怯,但他是昊天之子。更何况,理学派官员越是与韩侂胄较劲得厉害,生性懦怯的帝国天子越是需要韩侂胄的精神慰藉,最终,将韩侂胄推上了“平章军国事”这一罕见高位。
登上高位的韩侂胄倡言北伐。于是整治武备,遴选将帅。开禧二年,北伐战车隆隆启动。此时距离“隆兴和议”业已过去四十余年,千里战线狼烟再起,十万大军直指旧疆。
一个国家,决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从道义上讲无可挑剔。遗憾地是,有着两度议和的南宋王朝,享乐之风和颓废之气已经渗入了骨髓,在东线,郭倬弃军保命于宿州,在西线,吴曦降金称王于川蜀。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宫中寒流涌动??甓?,后党密谋,瞒过天子,击杀韩侂胄于玉津园中。
这还不算,面对大金皇帝的威逼,南宋君臣开棺斫首,将韩侂胄的头颅不远万里函与金国。
开禧北伐是南宋史上唯一一次以朝廷的名义举行的匡复之战,无论怎么评价都属正义之举。然而,南宋王朝的荒谬,连金人都看不上眼。据同时代人张端义在《贵耳集》中记载:“韩侂胄函首才至虏界,虏之台谏文章言侂胄忠于其国,缪于其身,封为忠缪侯。”
韩侂胄“忠于其国,缪于其身”,导致函首以献,这是南宋王朝继杀岳飞、贬胡铨之后的又一次自我阉割。
嘉定元年(1208年),宋金第三次议和,史称“嘉定和议”。朝廷一如既往地伏低做小。
是时,大金已成强弩之末,因为更为强大的蒙古帝国已在漠北崛起。大金国成了强弩之末,而南宋帝国却朽迈得了不如一张薄如蝉翼的“鲁缟”。
三年后,也就是公元1211年8月,铁木真倾举国之兵南下灭金,野狐岭(河北万全县)一战,30万金兵主力飞灰烟灭。至此,大金国一蹶不振。端平元年(1234年)新年刚过,大金王朝的最后一个落脚点蔡州在宋蒙联军攻击下陷落了,金哀宗自杀身亡。
然而,大金国的衰落与灭亡,并未给南宋王朝带来安宁。
当帝国上下沉浸在“雪耻”的狂欢中时,殊不知,这一刻,就是百年前联金灭辽的翻版。一个对手栽倒了,另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崛起了。有识之士心底清楚,握手是暂时的,最终必然刀兵相向。鞑靼人以游牧为生,靠的是“抄掠”起家。四川称天府之国,江南名鱼米之乡,蒙古国君臣早就垂涎三尺。
实际上,此时的南宋王朝已经是纸糊的灯笼了,仅仅外表看起来光鲜。困顿的财政早将朝廷拖入了歧途,而歧途前面就是断崖。
会子(纸币)是南宋的一大发明?;嶙邮挤⒂谡怨怪蜗?。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朝廷成立“行在会子务”,于东南诸路发行会子。嗣后渐渐扩大至全国。会子远比铜铁钱便利,有助于商品流通,一经推出,便受到追捧。赵昚的“乾淳之治”,会子功不可没。
起初发行会子,国家设有本金,且对每一届的发行数量设限。据《文献通考·钱币考》记载,从绍兴三十一年至乾道二年的十五年中,朝廷发行会子不到三千万贯,何况朝廷还能回兑,沉积民间的会子数量有限,对南宋金融尚不构成威胁??伤孀琶稍绕穑绞录泳?,国用日增。
蒙元挥兵南下,大金在蒙古人的重击下,迁都开封。金人畏惧蒙古铁骑,却鄙夷江南宋廷。嘉定十年(1271年),和议墨迹未干,金兵从南到北向宋军发动全面进攻。宋金战事一直持续到嘉定十七年,史称“八年抗金”。八年抗金,耗资亿万,钱从哪里来?除了加重税赋,便是发行会子。从嘉定年间起,会子发行量直线攀升。史料记载,嘉定二年(1209年),朝廷发行会子超过一个亿。
端平二年(1235年),蒙古军分三路侵宋。顷刻间,蜀口三关踹破,蒙军铁蹄蹂躏四川腹地,继而兵燹祸及襄汉与两淮。村镇焚掠,人民逃亡,疆域锐减。但抗蒙必须养军,养军只得继续增发会子。嘉熙四年(1240年),会子发行量超过了五个亿,六年后的淳祐六年,发行会子更是高达六亿五千万。到了景定四年,也就是襄阳保卫战前夕,每日单是加印的会子就是十五万。什么叫“饮鸩止渴”?这就是。乾淳年间一贯钱可以买一石粮食,到了咸淳年间五百贯会子还买不到一双草鞋。
襄阳之战是宋蒙之间的一场生死之战。襄阳被围六年,朝廷几乎无所作为。吕文焕无奈降元,标志着一个王朝已经人心离散,分崩在即。
历史具有内在规律,此时无论你是否情愿,都必须吞咽自己种下的苦果。赵构之罪与秦桧之恶,将在这一刻付清代价。这是必然,也是报应。
因果报应的又何止南宋?
大金起于白山黑水,一时间何等骁勇?!然而,曾经那样不可一世的大金王朝,却只存在了120年。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在大金一朝比比皆是。待到野狐岭战败,国家元气重挫,权贵们首先想到的仍然不是励志振兴,而是处心积虑地填私欲、泄私愤、谋私利,其国焉能不亡?!甚至包括睥睨四海的蒙元帝国,因为图霸业,刮民膏,在中国历史上也仅仅昙花一现。
由此可见,外患并不可怕,内忧才是真正的敌人。既然天下不能为公,失去的便只能是江山社稷。
南宋一朝也有精神高地,岳飞、朱熹是其代表人物。岳飞的“武将不畏死,文臣不爱财”与朱熹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至今仍然振聋发聩。遗憾地是,“正心修身齐家治国”荒老在灰暗的庙堂;“武将不畏死,文臣不爱财”则扼杀在庸怯手中。
我写《南宋》,就是试图一探南宋的衰亡之谜。
南宋一朝有很多出彩之处,文化灿烂,书院林立,商贸通畅,都市繁华。南宋一朝也不乏优秀人物。文有朱熹、陆九渊、吕祖谦、陆游、陈亮、辛弃疾等人,武有吴玠、吴璘、岳飞、韩世忠、毕再遇、孟珙、余玠等人,然而南宋的国势却始终危若累卵。
议和并不为错,有错的是遗忘国耻;繁华并非坏事,坏事的是耽于享乐。图存不是目的,图存必须图强。乞求之下没有久安。国家健康才能强盛。惟有强盛才有太平。
如今,中华民族正在为实现强国梦而进行一场新的长征。回望南宋一朝,具有特殊的意义。历史是一面镜子。南宋那段令人怅恨的历史,留给我们的除了无尽的愤懑,更多的则是反思、警醒和激励。贫,一定弱;富,不一定强;强,不单要强军,还要强健我们的人格与国格。贫弱的帽子我们虽然扔进了太平洋,但距离民富国强的伟大目标仍然关山迢迢。居安但要思危,励精更要图治,胸中理想不灭,梦想方能成真。
蒋杏,1953年出生,湖北枝江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枝江市文联主席,宜昌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从事文学创作30余年,发表各类文学作品200多万字。曾获《长江文艺》佳作奖、《萌芽》文学奖、宜昌市屈原文艺创作奖、湖北省屈原文艺奖提名奖、湖北文学奖提名奖等。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白风筝》、《九月阳光》;长篇小说《走进夏天》、《死亡叙事》、《南宋王朝》;长篇报告文学《税徽的荣誉》(与人合著)。
文学好书榜7月榜单——https://mp.weixin.qq.com/s/8aK6lEoAih5a60Q7lM0Vcg
文/图:蒋杏 编辑:冯潇
?。ǖ慊髯笊戏?ldquo;首页”进入宜昌文艺网,了解更多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