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漳文学》「纪念映泉专号」
【卷首语】
2018年10月25日,映泉先生永远离开了我们。文艺界痛失一名优秀作家、画家,他的家乡痛失一个热血赤子。各类缅怀文字如潮水,在那个金色的秋天奔涌,漫溢。
在宜昌市作协的指导下,远安县文联、作协利用《沮漳文学》这一平台,汇集相关悼念诗文,回顾其主要文学成就和绘画成就,推出纪念映泉专刊。专刊设卷首语、缅怀悼念、精品回顾、文化研究、名家评论、文学年表、丹青存忆等栏目,较全面地展示了先生的创作风貌,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
该专号印刷1000册,免费赠阅各界热爱文学、热爱先生之士。
张映泉同志生平——
张映泉,笔名映泉,1945年11月生,湖北远安人。1988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学院院长。1961年参加工作,197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8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其作品《同船过渡》获第七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桃花湾的娘儿们》获《中篇小说选刊》l985年度优秀中篇小说奖,长篇小说《百年风流》获湖北省首届屈原文学奖。著有短篇小说集《维纳斯进门来》,长篇小说《百年风流》《百年尴尬》《百年混沌》《鬼歌》《罪人》《神示苍生》《古道悲风》《楚王》等,传记《天府长夜》《陈永贵传》,长篇随笔《闲话中国农民》《中国人的谎言》等。映泉出生在远安县一个偏僻小山村,祖祖辈辈务农为生,1961年考入远安花鼓剧团,学表演、器乐和绘画。l973年调入远安文化局创作组,从事戏剧创作。上世纪80年代,映泉创作发表了《同船过渡》、《桃花湾的娘儿们》、《百年风流》等众多小说作品并屡屡获奖,因其突出的创作成就,1986年破格从远安县调进省作家协会从事专业创作。映泉生活经历丰富,作品生活气息浓郁。他不仅擅长中短篇,更热衷于长篇创作,他结构故事驾驭长篇的能力尤为突出,无论是两千多年前楚王的故事,还是桃花湾的娘儿们的现实生活,在他的笔下总是那么引人入胜,耐人寻味。他还是湖北文坛公认的写作快手,名副其实的多产作家。2014年意外查出身患癌症,仍然乐观豁达,顽强与病魔斗争,
映泉同志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拼搏的一生,砥砺前行的一生,为新时期湖北文学事业的繁荣和发展作出了毕生贡献。映泉同志的逝世是我们湖北文学界的一大损失。斯人已去,功德长存!
映泉同志安息吧!
(上文由湖北省作协拟定,在
☆缅怀悼念☆
一个活得特别真实的人远行了
——悼念作家映泉
文/ 刘富道
我们的同事映泉先生。在他73岁的这个坎上,应了中国一句老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在他离去的时刻,如果让我用一句话评价他,我要说他是一位活得特别真实的人,一位活得特别真实的作家。
一个人活得真实不真实,先看他如何看待自己。映泉从来不忌讳他的学历,他的学历就是初中没有毕业。但是,就是这样的学历,曾经在他工作的县剧团里,在那个非常时期,还是一个“反动学术权威”呢。他在剧团的实际工作,是主力编剧,也画布景。这些光荣历史,他不常提起。他经常说的是,他在剧团就是一个群众演员,而且不是演革命群众,经常出演的是匪兵甲、匪兵乙。说起这样的经历,他真实得十分可爱。他不说假话,谁说了假话,他就不跟你玩了。
映泉之所以愿意同我聊天,并不忌讳我曾经也在当官的之列,是他觉得我这个人不在他面前玩巧。说个小例子吧。有天下午,我在大院碰上他。我说我正在找几个人喝酒,但是我不请你,因为你不喝酒,坐在那里你难受,我们也难受。说了这么几句话,比请了他的效果还好,他经常提起,说我这个人还算真实。他一直把我当朋友看待,这让我倍感荣幸。
映泉是那种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作家??床凰逞鄣氖?,他就直筒筒地说出来。有一次机关开会,他发言说,现在我们机关,就是为当官的服务。他在文学院办公桌上发现,有两份上报的文件,其中一份是为一位副院长的作品研讨会申请三千元的经费。这是我办的事情?;岷笪蚁蛩馐退担难г旱笔庇械闱?,开这个会不需要申请经费。因为这个作品是在北京的一家文学杂志发表的,我们要请它的执行副主编来出席研讨会。这位资深编辑想在三峡截流前看看三峡,拍些空镜头备用。我们申请的经费,是用在派人陪他看三峡上面。他听明白了,这才放了我一马。有他这样的作家盯着我们,比纪检机构还过细,我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负责人岗位上以权谋私。
如果再用一句话来评价映泉。他是一位特别接地气的作家。他早期小说,《白云深处》《同船过渡》《桃花湾的娘儿们》,都特别真实地表现了那个时期农村的现实生活,都曾风靡一时,其中《同船过渡》还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映泉是湖北最具实力的长篇小说作家之一。他有一个长篇小说系列:《百年风流》《百年尴尬》《百年混沌》。他的这些作品,我都概括在一副对联里。那是上世纪末,他在他的老家远安县城边上盖了一所房子,给他母亲安度晚年,也为他接地气安个窝。我的贺联写道:白云深处开创一条路,桃花湾前再耕三百年。联中镶嵌了他的多部小说名称。所说再耕三百年,是一种祝愿,希望看到他在长篇小说领域再创辉煌。
但是,就在那年过年前夕,接近沙市地段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一起惨烈的车祸。我们从小报报道的消息中得知,当地农民在水塘边的稻田里,捡到了从小车上飞出一包字画。我想,糟了!莫不是他出事了?很快得知这包字画中就有我题写的贺联。谢天谢地,映泉是幸存者之一,差点儿不能再耕三百年了。
映泉虽然死里逃生了,但大脑受过剧烈的震动,还能继续写作吗?他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完成了长篇小说《楚王》三部曲,没有留下遗憾。不仅如此,就在他调养身体的阶段,又创造了一个奇迹,居然重新捡起在剧团画布景的功夫,画起画来。绘画于他,成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成了自我调理的最佳手段。
我也曾奉劝过映泉,我说湖北不缺画家,湖北缺少的是特别有实力的小说家,放着小说不写,你画什么画呀?我没有想到,他真把画画这件事做成了。他画得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比我熟悉的很多职业画家画得有趣味,渐渐地可以登大雅之堂了。
映泉的画作,我归结为水墨人物风俗画。他的画像他的为人一样,像他的小说一样,特别接地气,特别有真实感。他的绘画的题材,大多取自他那个“桃花湾”,每幅画里都有一股子乡土气息扑面而来。我曾经说过,一个小说家作画,画里就有小说家的特别视角,有小说家撷取生活片断的精妙手法。映泉所画的人物,都处在一个场景中,画里总有一个小故事,向读者讲述一点世俗的道理,我将他的风俗人物比作《新编增广贤文画卷》。如一幅《聊斋》上,他题写道:“考不取学做不了官,写几篇小说也一般,寒夜三更遇冷鬼,好歹不与人相干。”像这样俏皮的打油诗,几乎每幅画上都有题写。
可以这样说吧,映泉的离去,不仅是湖北文坛的一大损失,而且也是湖北画坛的一大损失。于我来说,是少了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一个时刻在审视着我们,让我们只说真话的同仁。
在我们沉痛悼念映泉的时刻,我借用资深编辑
混沌风流尴尬百年立言桃花湾;
农民编剧作家一世传奇张映泉。
(作者系原湖北省作协副主席、党组副书记、文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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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泉,一个永远的远安人
文/ 颜铭
我大概是宜昌文化界最早知道先生去世消息的人。25日午觉
其实此前二十余天,大概也就是先生住进ICU病房的那段时间,我有四次梦见先生走了。先生念我了。有次是夜半,再不能入睡。有次是午觉,惊坐起来,给延俊兄电话:我已有两个月未敢给先生电话,知道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电话陈阿姨问问情况吧。
所以得知先生辞世之时,我不惊讶,唯有一念:必
当即连夜加班,次日上午与妻驱车远安接延俊兄,下午直奔武汉。我不忌讳用自己的
路上想起前年这个时节,我和延俊兄开着这
先生,我们接您来了。翠柳街的文联作协大院,这个当年我工作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如今没了先生,显得格外生疏冷清。
心情沉重,与旧友喝了两杯。出来见到方方在大厅吃饭,延俊兄大致说了远安文艺界自发组织的悼念活动。方方说,我会为映泉写篇文章。两日后读到方方的文章,写道“在他的老家,同行们会在路口聚集,并且会拉着横幅,上面写着:映泉,欢迎回家!说得我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从青山殡仪馆出来我们直接上了高速,一路飞奔。车出远安花林站,果然就见到了二三十位先生的故旧在罕见的烈日下,擎着黑底白字的那条横幅,等了一个多小时。
先生,到家了。
远安县作协主席邱安凤用心地策划迎接先生的车辆在县城转了一圈,让先生最后看看他熟悉的街巷。钟远
我说,先生站在更高的视野回望远安,更能感知这片土地的厚薄重轻吧。
先生一生的写作经验源自远安。如同福克纳之于约克纳帕塔法、马尔克斯之于马孔多、帕慕克之于伊斯坦布尔,他终生在写着远安这块弹丸之地。哪怕是楚王、陈永贵、刘文彩,也是远安人的视觉伦理,也是远安人的言说方式。
远安
先生对远安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当年在汉,先生车祸出院后,我每晚陪他去东湖梨园走路锻炼,先生讲起故土食物、风俗、物产、山水与人物,讲起故人故事,其言切切,其情殷殷,犹如孩童之于母亲,让人动容。后来他当上了徐迟之后的第二任文学院院长,我们策划遴选十个有特色且有实力作家的县写一套“说”系列,先生回乡踏勘几月,便捧出了《沮出荆山——远安说》,并由此开启了研究楚文化的大门。
先生甲申年
少时经受了太多的寒苦,年轻时忍耐了太多的孤独,晚来先生就格外喜欢热闹。
这些神仙,都是地方上了不得的人物。早逝的耕者彭善良,出道多年,二十年前就曾获奖,在大刊发过小说。仁者杨延俊兄,十七岁开始追随先生,写的几个大中篇深得先生三味。书生谭兴国(谭岩),是文学鄂军的新生代表。隐士胡鸿(湖洪),精青绿山水与小提琴,忽然捧出七卷本文集,先锋,细腻,功力深厚。豪客何道义(抱朴子),聪敏过人,诗文小说不死不休。智者李红专(红青),文字落拓机趣,深谙世情。女??颓癜卜铮峁剐∷荡笃蝗媚腥?。此外,睿智深沉的
他们,在先生的感召影响下,构建了文学的远安。特别是小说创作,是宜昌文学界一支雄健的力量。
此外,还有获国际纪录片大奖的大神刘德东,行者油画家钟远龙,书家魏晓红……他们各美其美,让远安文化瓜瓞绵延,美美与共。
此外,还有与先生过从甚密的朱德友、谭朝炎、徐教平、汪运才、安祥云、胡延雄、徐冠军
我时常想,先生以一介清苦多年且清高的作家,并不能给这些友人带来什么现实的好处,甚至他们还要忍受先生的脾气,接送先生来去,陪先生看病,陪先生采访,陪先生玩小小的麻将,打发那些孤独无聊的时光……是什么把大家聚合到先生的周围,让他散发蓬勃热烈的光芒?
有人说,远安人智慧,实诚,幽默,最宜为友。有人说,远安封闭,干净,保存了一块干净的文化土壤。有人说,先生是远安的文化符号,有人格力量。
我只知道,没有了先生,远安会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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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映泉老师回家
文/ 邱安凤
映泉老师走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星期四。说他头一天就走了。
心里突然出现一个空洞,他到哪儿去了呢?闪烁的QQ,热闹的朋友圈,桌上凌乱的文件,原定的周末系列计划,瞬间都淡了。远处的,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些事情,一点点清晰起来。
这一天的到来,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它总会来的。谁能抵挡衰老和疾病呢,无论怎样的硬骨。现在它真的来了,我又想,为什么是这一天呢,为什么不往后再拖一拖呢。很多事情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他在的时候,哪怕在病榻上,我们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为一种信念,一种向上的精神,坚持着,彼此信赖着。我们长期以来的诸多话题,都还可以继续。只要他在,他所在的地方,就会成为我们汇聚的方向。
很多个电话打进来了。有询问,有惋惜,有忧伤。更多的是在急切地打听,他现在在哪里?回远安吗?几时回?如果不回,我们去哪儿看他?这样的时候,我把缠绕不清的各种头绪放在一边,耐心翻看微信消息。
延俊兄说,他和颜铭周六去
周日上午火化后,延俊兄将陪同老师的妻儿,送骨灰回远安,大概下午四点到。在殡仪馆停留一晚,周一上山。根据老师遗愿和家属的意见,谢绝礼金,一切从简。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我们要简单布置一下灵堂,通知文艺圈里几个与老师熟悉的朋友,聚一聚。不请喇叭。不请乐队。守夜不打丧鼓。不惊动地方政府。不广发讣告。一定要从简,不能把事情弄复杂了。
老朱经事多,灵堂布置就交给他。后勤和后事主持交给老师的弟弟。
守夜的时间,可看看老师主导拍摄的电视纪录片《沮出荆山》,读读老师的文章,还可以打上大人,斗地主。德东兄说五年前拍过老师,好几个小时,他可以抓紧剪辑出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播放,让大家再次重
作协群里,朋友圈里,挽联和悼念诗词纷至沓来。不断有人问,《沮漳文学》是不是要出一个纪念专辑?当然是。我已经让作协副主席杨慧俐负责收集与老师相关的各类文字。
虽说从简,头绪还是很多,还得明确一个总联络人,确保各方信息畅通。延俊兄把这个重任交给我,因为我身在文联,与老师和文艺圈里的人都熟。这事儿责任重大,我深恐力有不逮。延俊兄说,很多事都是要讲个缘份的,你碰上了,是你的缘分。
午饭后,我们去了墓地。
那地属于鸣凤山余脉,在省道边。台阶上的凿印还很新鲜,说是专门修的一条路。沿路新砍的树柯子,大一堆,小一堆,码在路边的林子里。几个人挑着沙浆,艰难地往上爬。也有挑着空桶轻快地迎着我们往下跑的。只五六分钟就到了。墓室已然成型,几个人正在砌石栏杆。此时秋阳晴好,瓦蓝的天空里浮着朵朵白云。透过几棵杉树,可以望见沮河那边的县城,密林一般的房子,白墙红瓦,呈现出喜庆和繁华。近几天没有雨,工程进度应该没有问题。
临别时,延俊兄有几分纠结,周日下午,宜昌市文联和作协会有十几个人过来,都不晓得地方,而他又还在回来的路上。我让他把这事儿交给我。让宜昌方面的和武汉方面的,同时到达花林高速路口,到时我约几人一起前去迎接。他只须安心把武汉那边安顿好。
那一晚,到底能来哪些人,心里没有底。因为不能发通知。无论怎样从简,县作协的主席团成员都不应该缺席的。与老师的骨灰近距离相守一晚,也是对文学的朝拜呢。
我建了一个微信群,草拟了一个分工方案,近两天的事情都在里面了。
君昶、颜铭、抱朴子、谭朝炎、马北桃、汪玉莲、杨慧俐等人,陆续进群,有事直接在群里吩咐。到了周六,延俊兄来电,说
到底有多少人自发去路口?会不会影响交通?一心要从简,事情却突然复杂了。
我们商定拉一条横幅,写上我们共同的心声:映泉,我们接你回家。所有前去的人,都凝聚在横幅周围,一起面
周日早上,和红专兄一起去看筹备情况。灵堂里,高高地立着老师的画像,那是好几年前,远龙兄给他画的一幅油画。播放记录片的大彩电按时抵达。作协会员陆续到来。有人要交礼金,我说,说好了的,不收。有人说,说归说,不会真的就不收吧?马北桃说,老师生前就说过,他不想欠来生账。我们真的尊敬他,就应该依他的。
十点多的时候传来消息,说下高速的时间可能要提前到中午两点。预订的鲜花中午到。老朱与店主反复交涉,要求再提前一点送来。紧跟着又传来消息,说可能一点钟可以下高速。老朱直接急了,鲜花的摆放还要个把小时呢,可不能用一个凌乱的场面来迎接先生啊。
我们到高速口的时候,十二点半。有十几辆车等候在那里。老朱来电,鲜花刚到,稍
深秋的阳光,柔和中带着一股坚硬,炙烤着我们。在宽阔的出站口,我们给车辆戴上白花,顺路站成排。高速站口上方,高高地悬着两个火红的大字:远安。远安的上方,是干净的蓝天和白云。
高速公路上,一辆红色轿车,一辆黑色商务车,正风尘仆仆而来。那车上,坐着老师的妻子,儿子,女儿。坐着省作协的同事。坐着几个像儿子一样的学生。他们共同守护着老师的魂灵,向我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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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泉九章(组诗)
文/ 格杉
一、民间情感
一只鹰在秋天的末端向着故园飞翔
苍老的身影告诉人们
古往今来的死者和生者都要
从这条路上走过
魂归故里,阳光灿烂
他们来了,他们代表民间来了
在高速出口肃穆恭候,他们
举着横幅:映泉,欢迎回远安
民间情感并不仅仅来自民间
比如在黑夜姗姗来迟的叩拜者
比如那块压在心灵深处的言语
畅快反弹倾诉,驱散尽眼前
上路还乡,还以永远的本色
那道浩浩荡荡的车队簇拥的情感
比起苍老,比起地老天荒
民间情感还能保持原貌
面对民间应多一些敬畏之心
并不是所有的高山都可以攀登
比如藏传佛教的朝觐圣地云南卡瓦格峰
那怕付出生命代价,依然无法逾越
并不是所有的香火都在寺庙缭绕
比如荷花干沟子河旺盛的香火
累积成丘的鞭炮尘士,彰显着民间信仰
二、不眠之夜
秋风秋雨之后,一片轮回的叶子
静静地落地归根,告别之夜繁星闪烁
黑夜里,你裸露的脸半边微凉
睿智的目光平视人们眼里晶莹的疼
叩拜、鞠躬,一次次地重复对你的深情
你习惯了这里的房子,这里的山水
和裸露的丹霞石上,一岁一枯荣的草木
你习惯了看沮河里出来的水沿着东干渠
浇灌着你牵挂的土地上生长的庄稼
你在沮河边临近古城墙居所里
创作、绘画,授业后生
或是在院子里与老友谈论探究
楚国的历史,以及乡下大大小小的事情
声音响亮,语速急速,有时哂笑
这些零碎的往事像古老的石头
砌成一道城墙,阻止我散漫的遗忘
霜降后夜晚,白色的月光带着寒意
目光冰凉,安静地坐着想象着
就坐在你的对面,上午或下午
或者是在黄昏,后生们轮流陪着你
行走在远安简陋幽暗的小巷
三、同船过渡
那时候沮水浩荡,安洋坪渡口边的
野草和芭茅将渡口的暮色围合之时
你在渡口边静思,出神地忘记自己是谁
思想沿着河水向远方流淌
像是在把已经走远的灵魂重新唤回
多年以后你甚至喜欢上这个渡口
馈赠的少年时光,多少年了
渡口边那些生长的植物己迟暮
选择匍匐潜伏,在暗下来的暮色中扩张
它的扩张更像一朵迟暮的蒲公英
绒绒的羽毛覆盖着怀念的秘密随风飘荡
黄昏的沮河水,带着帆船奔向夜色
坐在岸边看船上那身着红衣的女子
在河岸芭茅丛影中移行
惊起几只南来北往的野鸭
月亮从沮河里摇晃着升起来
夜行的帆船升起一顶泛晕的马灯
安洋坪的寒冷进入少年的梦
河流的源头,或者尽头到底是什么
也许那里有一块绿洲,也许那里
有更多的风景和故事,而这一切
又都被无法阻挡的黄昏离间的很远
只是夜幕里,怀想着一个少年的尊严
这时星光有些迷乱,就象风浪里颠簸的船
沮河汹涌,一根桅杆不愿再等待
张开风帆,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
沮水、渡口、木船、风帆、灯火和红衣女子
正编织着一个少年同船过渡的梦想
四、神示苍生
上帝说,你生来就是书写这块土地的
作为眼睛触及的印象,敏感于你是一种灾难
心中的神借你笔端在倾诉
神要说出人间冷暖的词语和意象
神要说出弱不经风的少年在风中的模样
神要说出濒临死亡的少女孤独的坐姿像隐语
神要说出迷人的和弦像一首凄美的鬼歌
神要说出男人和女人在桃花湾变调的美
神要说出一种黑暗的孤独被光明盛大演出
神要说出哪怕是变成鬼不存在的一定不会承认
神要说出感戴于圣恩如雨的七八年十二月
神要说出一场迟到的泪水将成为不可逾越的永年间的事情缠杂不清,收拢七零八落的灵魂
高举着神的圣谕,从容的突破重围
获取一个逾越的空间,沉浸在飞翔的梦中
然而秋天会使人们忘记最初的事情
而黄昏的火焰很快又将人带入
深沉的回忆,让人领略到暮年的豪情
而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文字和书画
红尘、伤舟、积垢,在太乙仙境祥和着一片美幻
神说我已死去,你们正忙得像赶集
我不说话,那是你不懂我的沉默
你们不懂我的沉默,我却看清你们的嘴脸
五、人间烟火
踩着时间的节点,最后的怀念还是故乡
犹如中国农民对土地产生的爱恋
不在乎这里是否荒凉,是否璀璨
只在自由奔放的日子里奏响琴弦
即使黎明充满忧伤,孤独已习以为常
温情脉脉的黄昏谁又可以阻挡
不再想逝去的日子总要想明白的事情
生存的理由不断改变,在蹁跹的时光中
不再沉默已是一种宣言,不眠之夜
依旧保留一张纯粹的脸,一颗心的平淡
人各有其土,现在街灯昏暗车马稀疏
间或有晚归的人,走过来走过去
有的灿如月光,有的面带桃花
于黄昏之后抵达终点,经年之后
居心叵测的人在天堂转角与你遇见
误伤的思想充满杀气,想当年
乌云已经将天空压得很低,让人窒息
许这样可以人活得更像人,其实
春夏秋冬,无非是发芽生长开花结果
百年时光,并非秩序井然错落有致
人间烟火,与土地上的一些破事情
尽在风流尴尬混沌,丛生头颅之端
在百万文字里,拖一把快刀
杀人、似杀鬼,屠鬼、如杀鸡
六、沮出荆山
站在这块土地上放牧着所有的想象
从一座叫荆山的山开始,还有一些山脉植物
从一条叫沮河的河开始,还有一些水系田园
在山水的光影中看到生命原始的力量
无穷无尽,默默地叙说着沧桑
史书上的传说坠落在今天的土地上
那可是一条通往远古的山水之路
注释了的心愿颔首远眺吟哦
生命的花朵绽放得有声有色
一双脚,踏响了古老土地上的崎岖绝唱
西风瘦马浪漫了红尘中的万家灯火
一双手,采集着阡陌春秋上五颜六色
在苦辣酸甜拥有一份真情实感
一双耳朵,倾听着不同的心跳与呐喊
在不同的季节的不同的风景里
疲惫的灵魂的行走在荒野河流乡村
苍老的影子肩负着阳光和风雨
从此跨越千山万水的追寻日渐丰满
历史的画卷于旷世才情,让人记住忙禄的岁月
在想象中复制着亲切,心情的表白在收获中
交媾和思索,太多物欲横流的阅历
以及那些被色彩所丰富了的爱恨
在跋涉兼程的喘息中与故土深情呓语
深夜人静放开想象,疾书人间传说与冷暖
沮出荆山远安说
无怨无悔守恒着共有的心灵与家园
七、楚国的南襄城
富有特色的运动还终是言语的罪过
真像依旧在无拘无束的唇印里
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
当你在南襄城的土地上艰辛劳作时
史书上楚庄王励精图治的故事
在心里鲜活起来,考察楚国故地
反复研读楚史情节,不是偶然间思绪翻转
壑土下往事已历经千年,目光变得荒无人烟
在走过的某一条相同的小巷里
找不到龙床上沉迷的柔情
生命的巨大张力在你脑海呈现
那些意料之外的才真正改变着世界
一阵风一定是来自五千年的时光
面朝黄土背对荆山一道道风景被关联
通城河通向哪个城,南襄城吗
和氏桥下流水淙淙,诉说石头的誓言
古陶井能证明什么,王公贵族还是喧闹繁华
沮河里成缸的铜钱,破碎的陶片
还有那出土文物青铜剑在试探人心
那条七十二条烟花巷随着夜色失去联系
墓陵岗在五千年的风雨中日渐与土地融合
风与呼吸融为一体,不管风从哪儿吹来
关于命运的文字都要到秋天才能来到这里
热爱楚国的温度从青铜的肤色抵达你的骨骼
荆山古老的爱情,所有的私语都落在枕头上
南襄城的每个角落都有无形的东西
每一扇门,每一个集会和每一次祭典
以及冷兵器时代兵戎相见的血腥厮杀
梦幻的景致延伸,一直延伸到五千年的岁月
血液和胆汁结束了疲劳所容许的程度
乡亲们还是那些习惯,墓陵岗依旧憔悴不堪
回到南襄城,仿佛回到远久梦幻的楚国江山
话题心驰神往,一碰到就地动山摇
仿佛你是为五千年前的楚国而生的
读着楚王三部曲,想起五千前的
楚国的土地,也想起他们居住的房子
也想象楚先王是如何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又是如何从这里出发开拓疆土的
八、口述历史
坐在几年前深秋日子里,点燃一支香烟
对着摄像机的镜头深呼吸,心里早已下过一场雨
讲着生涩的母语,慢慢说着些什么话
一个个故事被淋湿,情节突然变得仓促
随着一声叹息,开花凋谢、结果却是尘埃落定
只是陈旧的时光,时时把人间的善恶照亮
回忆和憧憬令人难以忘怀,许多匆匆的
收获与失落赤裸着的爱恨
在那光阴中礼赞心灵与家园
每一份寄托,真真切切着风霜与雪雨
多年前的一阵风,把父亲肩膀上尘土
抖落到这里,突然记不起他与土地相约的谶语
死亡是秩序的一种,哀悼是一种说法
除了鲜花是真实的,人心是真实的
追思的香火缭绕,黄泉路上的买路钱和阳间一样
黑夜里有手把曲线抻直,把规则潜移默化
伸缩自如无所不能,许多人深谙其间奥秘
谁躲在暗处,看众生扭捏作态的谎言
颠覆人前的光辉形象,默契地完成整个交易
这些年已习惯在各色的人群中穿行
冷暖之间,对每一次结果保持缄默
微笑和刀子,从不同的方向而来
在众生里越陷越深,这个缭乱的世界
有什么比人心变得更快
回首来路已找不到一方净土
世间的隐痛,加速了人与人的孤单
依旧打着牌,依旧谈笑风生
依旧鼾声如雷,依旧把各自的灵魂安放
多少年后,这部口述历史里
谁的谁,都只是香炉里的一把灰烬
九、做一株荆山草木
西出阳关,千里荆山晨雾霭霭
做一株植于故乡深处的草木吧
让来世的光阴安于早起的朝霞
在黄昏时分挑起的一片夕阳
让岁月掩埋那一段艰辛的时光
沮西山上,红尘已成空
若非多年后春风吹遍整个荆山
看不到这个小小的山城
在沮河中的倒影,聆听荆山的心跳
数完堆藏起来的人间柴火
再轻声细数飞虫,听流萤带起的风雨声
消失在田野的风景,成为冷暖的文字
却最终未成为济世的良药
落叶和落日,都有着相同的枉自伤悲
都有着相同的生与死,轻与重
人间的姓氏,被刻在叫做墓碑的石头上
屋前沮河水,屋后鸣凤山
西山坡上,滑过山峦的夕阳消失在黑夜
那些高于碑林的杂木顶起了天空
归根的落叶,无人能懂
偶有几只雀鸟在山里鸣叫
隐于静逸的一隅,像草木一样活着
捡拾季节的碎语,春风绿遍荆山时
再与亲朋故旧促膝闲话白云深处的故事
晨钟,给映泉老师
文/
有人送给你诱人的烟草,
我只能带给你西河的小鱼,
有人送给你美酒
我只能给你清淡的下午茶
有人送给你恭维和赞美
我只能带给你拘禁的沉默
有人送你放肆的笑谈
我只能捧给你蹩足的诗句
这代价很大啊,你说
大半生的烟雾,年轻人
我只能回赠你半边熏黑的肺叶
上面写满青春,苦难和珍重
☆精品回顾☆
维纳斯闯进门来
文/ 映泉
我们可爱的县城四面环山,那些高山大岭阻挡着天外的尘沙毒雾,让我们小城的居民只接受天上甘露的滋养,永远保持着心灵的纯洁。在这些可爱而又纯洁的人们中间,刘正一家又是最可爱最纯洁的。
和平常一样,刘正下班一回家,就钻进他的卧室,继续办他永远办不完的公事,一面等候开晚饭。老伴李苹和女儿刘芳赶紧系上围腰,钻进小厨房烧火做饭。刘芳的爱人郑恒,则溜进自己的卧室,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写一份关于改进机器设备的报告。在建筑公司做零工的高中毕业生刘忠,提一壶水到阳台上,精心收拾着他的两盆月季花。这一切都是在无声中进行的。以后的活动你也知道:吃饭,然后洗澡,然后看看具有教育意义的电视(外国片当然不看);然后各自进自己的房,听新闻,看报纸,十一点一定熄灯。这是个平静的家庭,平静得同无风吹拂的水潭一样。
不料,平静的湖面突然飞来一块石头……
吃饭过后,住在楼下的退休的孙局长来了,怀里抱了个木匣子。他说:“下午四点的样子,来了个年轻人;说是省美术学院一个叫什么兰的,是郑恒的同学,得知郑恒结了婚,补送了一件礼物。你们不在,他托我转给你们。”
送走了孙局长,一家人的心思便全都集中到这件从千里之外飞来的礼物上了。那个“什么兰的名叫肖玉兰,是位外科大夫的女儿。这个小城长大的姑娘,会送什么好东西呢?郑恒找来一把钳子,小心翼翼地起出钉子,紧张得双手微微发跳。那位玉兰惯会恶作剧,别又是开什么玩笑吧?刘芳刚洗完澡,水都没倒,这时坐到桌边,一边穿袜子一边猜想匣子里的礼物。刘忠曾和肖玉兰是好朋友,对这件礼物格外关心,好象是送给他的一般。李苹在厨房里还没收拾好,也急忙凑了过来。刘正呢?本来不准女儿收礼物,但人家带来了,也无话可说。他想走开,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动,手里拿着报纸,眼睛斜视着木匣子。
匣子打开了,里面还有个精致的小盒;拿出来,再打开,里面用绿绸覆盖着;揭开绿绸,呀!每个人都象触了电,倒抽一口冷气,眼睛都似看见了邪恶,迅速避开了。绿色的绸缎上,躺着一尊石膏的断臂美神——维纳斯。
郑恒虽然顿了一下,但终于掩盖不住内心的高兴,忙将手伸下去,用绸布包着拿起来,托在另一只手上,抬起视线细细端详。这么车过去车过来地望了一会儿,他掉过头,想问问刘芳的意见。只见刘芳很不自然地笑着,鼻翼缺氧似地扇个不住,“哼”了一声,扭头走进房去。郑恒猛地意识到,这是个政治之家,是不能摆这玩艺儿的,不由得心往下一沉,脸上的笑容也好象被刘芳带走了。
“我认得,这是维纳斯!”老护士李苹几十年前跟美神有过交往,今日重逢,虽然害怕维纳斯的出身和打扮,却仍然没有忘记当年的感情。“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她一见老头子的目光,半截话缩了回去。接着,从桌边退开,悄悄回厨房去了。
刘正用眼睛瞪跑了李苹,又转过来瞪刘忠。高中毕业生没有瞧见老头子的表情,径自望着这个半裸体女像,呼吸急促,脸色通红。刘正见儿子如此模样,心里老大不快:看看!年轻人思想本来都乱了,这下又来这么个东西,谁知这小子在转什么念头,往后怎么得了!他想到下一代人,眉头越皱越紧。“忠儿,进去!”音调低沉而严厉。
刘忠从梦中醒来,横了爸爸一眼,嘟着嘴离开了。刘正觉察到那小子有一股不满情绪,眼睛一直推着他进了门,背站起身,往自己房里走去“这些年轻人哪!唉!”走至门口,他又回头瞟了那个没胳膊的女人一眼。
小客厅只剩下郑恒一个人了。他满脸尴尬,对着维纳斯苦笑。不料这一笑,刚好被端了脏衣服出来的刘芳看见了。刘芳将衣服端到阳台上,化怒气为力量,揉得搓板震天价响。郑恒不知如何处置手中的维纳斯了.卧室里写字台上倒好放,看刘芳这气势,显然是不行的。放箱里锁着吧,那意味着什么呢?岂有此理!他环视室内,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正中墙上钉了个木板台子,那是当年搞“三忠于”留下的陈迹,如今正空着,而且,谁也不注意那里,虽然它在正中。于是,他垫了把椅子,扫去上面的灰尘,将美神请了上去。“可怜的维纳斯!”他在心里来了这么一句。
这天晚上,家里比平时更加安静。第一次没人-开电视机,谁也不说话,每个人的工作都在沉默中进行。
维纳斯并不是郑恒想象的那样无人注意,而是每个人从这房里经过时,都要向她送去一眼,只不过眼神的意思各不相同。
这个该死的洋女人,给这个幸福之家蒙上了一层阴影,破坏了他们的平静,多么可恶!
刘芳很早就睡了。她盖了床线毯,面向墙壁蜷缩着。不过她没睡着,今夜失眠算是定了。她是个正派姑娘。虽然结了婚,但心里仍然清澈得象一泓泉水,绝对容不下半点沉渣。她是厂里的团支书,处处以身作则,给同辈青年起着表率作用。在如今这个年月,有的穿喇叭裤,有的烫发,有的穿领口很低的衬衫,甚至有的还抹口红。而她,依然两条长辫子,用橡筋扎着;胸部束得扁平,有时连乳部束得发疼,她也不松一松;夏天人家穿裙子,她想也不想那东西,啊,不对,她还是想的,她是克制着,抵御着。每当看到其他姑娘们的现代化打扮,她硬把眼光转向那些乡下来的老婆婆身上?;ɑ搪痰淖鞍缫丫晃O盏牧?,现在居然出现了那洋女人的半裸塑像,怎么得了!
她翻个身,偷眼望郑恒。郑恒呆坐在藤椅里,手中的烟已燃出一大截白灰。他是不抽烟的呀!他在想什么?维纳斯!可恶的维纳斯唉,无产阶级引导一个人上进是多么困难,而资产阶级引诱一个人堕落又是多么容易呀!这不是,才一个晚上的工夫,
“睡吧!”她温柔地说。
“你先睡吧!”
郑恒心里正在激荡翻腾哩。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调皮地向他眨眼睛,抿着嘴得意地笑。玉兰,玉兰,你这玩笑开得不坏呀!他又拿起一支烟,点燃,丢了原来的烟头。
玉兰和他同学,但不同级。他高中毕业,玉兰初中毕业,没考取高中,和他一起下乡混了两年,以后又分在同一个厂。她爸爸是外科大夫,家里所有的解剖学都被她翻遍了。有次郑恒去找她,发现她房里贴满了她画的裸体临摹。郑恒正感吃惊,她呢,却笑嘻嘻地请他脱了衣服当一回模特儿,吓得他躲强盗似地逃跑了。他和刘芳谈恋爱,觉得刘芳文静,正派。然而玉兰却说:“她缺乏对生活的热情,少女的躯壳,老太婆的心。”那时他不以为然,现在却感受到了。这时,他仿佛看到了玉兰捧着维纳斯,用真挚而又调皮的神情说:“我知道你们家除了这个,什么都不缺。……怎么样,喜欢吧?”
他望望床上,眉头皱了一下,心里产生一股怜悯之情。绿色的灯罩,给室内增添了几分柔和。刘芳平躺着,‘那半边脸,脖子,裸着的双臂和半截乳胸,都呈现出白玉般的色泽。薄薄的线毯下,显出了丰腴的曲线。啊,多么象维纳斯!然而,她的心灵深处呢?不读小说,不谈诗歌,不爱音乐,更不看外国电影,穿的颜色永远是黑、灰、蓝,床头放的尽是革命导师的选读本,本子上记的全是革命导师的语录……老天,革命导师也不是没有爱情,没有生活情趣呀!譬如马克思。马克思和燕妮纯真炽热的爱情,为世人所传颂。她不但自己这样作,还要求人家也这样作。谁变成了小老头,小老太婆,她就说谁进步了。啊,那张脸,那张美丽的脸,那张笑不露齿的脸,倒象是奉行三从四德的封建闺秀的模式,而不应该是共青团员的脸!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要打破她心灵深处的铜墙铁壁,不能让她活活的干涸而死,为了自己,为了她,也为了她管辖下的青年们。他拿定主意,决定把维纳斯搬进来,摆到书桌上。他丢掉烟头,站起身,走出门去。
可是,维纳斯不翼而飞了。
她跑哪儿去了呢?
不远,在刘正办公桌上。
刘正晚上的工作,是起草一份“关于加强青年政治思想工作的报告”,明天要在商业系统讲,后天要在中学讲,外后天要在工厂讲。他心里明白,我们这个小城不比大城市,奇装异服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但是,苗头是存在的,必须防微杜渐。今天这个不穿衣服的洋女人突然到来,说明了什么问题?说明资产阶级的进攻比想象的要严重;而且竟然飞到这个政工干部家里,问题就更严重。你看刘忠那小子,望得眼睛都不眨,不是最能说明问题了吗?他心情沉重,放下写了半页的讲稿,重新构思讲稿的结构措辞。嗯!得把这个洋女人的问题写进去。这个洋女人,没穿衣服,不,好象是穿了,穿的……穿的是什么?糟糕,没看真切,只睃了一眼。不过上身没穿衣服,这是可以肯定的,那胸脯我看得清清楚楚。脸呢,好像很漂亮,是的,的确很漂亮。‘哎呀不好!怎么想到她的胸脯,她的脸了?不行,那坨石膏不能供那儿,供那儿会影响青年的思想,得拿进来,这是自己的责任。于是乎,他抱着神圣的责任感,把“那坨石膏”拿进来了。
那坨石膏供在桌上,压着他的讲稿。他细细端详着,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尊美神。刚才萌生的那一点点叫思想开岔的杂念此时倒没有了。那眼睛,那表情,那肌肤,的确叫人爽心悦目。唉!穿件衣服就好了,哪怕薄薄的。不过,“薄薄的”是什么意思?要彻底就得穿棉袄,或者盔甲……他“嗤”地一声,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他将维纳斯移动点方向。忽然,他心里一动,啊!这象谁?象……对了,象年轻时候的李苹。是的,完全象她!
大军南下,开进武汉,年轻的政治干事住在一家大医院里,十七岁的李苹刚从护士学校毕业。她穿着白罩衣,衬着一张这样的脸蛋。下班以后,她穿着连衣裙,那体态也应该是这样的。究竟是不是这样的?他回忆,在脑子里搜索,要捕捉那种印象。不幸的是,他捕捉不了。她穿连衣裙的日子太短暂了,究竟几天?记不清了。以后随自己来到这个山区小县,他俩也曾经有过短暂的欢快生活。五四年底结婚,哈,想起来了,她穿白衬衣,黑裙子,显现出饱满的胸脯,细细的腰身,和充满青春活力的结实的腿……结婚不几天,自己下乡了,从乡里回来,又去上面开会了。那时候多么想常和她在一起!但那种思想不允许存在,审干时人家还提了他这一条意见。以后,唉唉!学习,运动,运动,学习。躺上床,在她身边,还想着对张三的处理,李四的交待,整材料问题,作报告问题……几十年过去了,头发已有不少灰白。自己倒也罢了,而李苹,老远跟自己跑来,何曾跟她讲过生活!非但没讲过,还批评她不该做花衣服。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掉过头,看一眼李苹。这一看,使他吃了一惊:李苹眼睛闭着,脸上挂着两滴眼泪。
“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翻个身,借机揩去眼泪。
“不,你一定想起什么了。”他挨她坐下,握着她的瘦手腕。“有什么,告诉我吧!我尽在忙自己的,很少跟你谈谈心里话,也没有理会过你的心思。谈谈吧,嗯?”
几句充满柔情蜜意的话,倒勾出了李苹更多的眼泪。她象个突然看见丈夫回来了的久守空帏的孀妇,哭的内容是:原来你还活着呀,呜呜!在这之前,她究竟想起了什么呢?
当年在武汉医院,同事们夸她是活着的维纳斯。一位追求她的年轻医生,在她生日那天,送给他一尊比这还大的美神像,并正式向她求婚。她明白地对年轻医生表示,生日礼物收下,爱情却不能给他。因为,她爱上了年轻的解放军政治干事。她说:我崇拜他们。你看,他们对老百姓多么好……
她毅然决然地跟了刘正,并在刘正走后不久,申请来到了我们可爱的小城。记得刘正走时,她问他: “我去找你,这尊维纳斯带不带?”他瞟了一眼——仅仅瞟了一眼——说:“不带。这种资产阶级的东西要彻底消灭!”不但没带,反而一锤消灭了。
但是,被“消灭”了的维纳斯阴魂不散,一直躲在她心灵的深处。
几十年来,丈夫总是忙,忙,不断线的看文件,忙开会,搞运动。文件,开会,运动,夺走了她的丈夫,淹没了她的丈夫,把她的丈夫变成了她的领导,用个不大恭敬的字眼——变成了她的老爷。她生刘芳、刘忠两个,都是在医院里,没见他去过。抱了孩子回家,他仍然在看文件。她怀孕,呕吐,只有自己知道;她病了,也只有自己知道;看戏看电影,也只一个人去,以后带着孩子去。每逢在电影上看到挽胳膊的双双对对,就勾出了她不值钱的眼泪。女人总是这样,不一个心眼干革命,老是丈夫丈夫的。她非但不觉悟,反而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认为: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在革命队伍中,也应该有生活的情趣,也应该有细腻的感情,因为,是人而不是机器!看看今天的女孩子们,一个个象春天的花朵,五彩缤纷;而自己……更叫她伤心的,是她的女儿,象一朵栽在沙里的花,净则净矣,却缺乏水分和养料,正步着自己的后尘……
“是为这个石膏像吗?”刘正问,“唉,这种资产阶级的东西……”
“不,她不是资产阶级的!”李苹喊道,“她是希腊人民传说中的女神,是美的象征。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美的观念!一个人怎能没有美的感情!老刘啊,我们这一辈算是完了,可是孩子们,却应该有生活的乐趣呀!……”
简直是绝望的呼叫!刘正心头微微一震——谢天谢地,他居然还能一震。望着李苹苍白消瘦的面容,他突然觉察到自己是太冷了。原来她对自己含着一股怨气呀!不怪她,不能怪她。她不是阶级斗争的靶子,不该对她冷酷无情。老天,几十年了呀!她的年华已经逝去,丰满结实的肌肤变成了皮包骨头,不可能返老还童了,要补偿也补偿不了哪!他再回过头去,看看那坨石膏,啊!在哪儿见过!但是,在哪儿呢?……象女儿,对的,十分象刘芳。可又不太象。刘芳,常穿着劳动布工作服的刘芳,缺乏石膏像那种充满感情的表情。她是怎么了?
记得那次在百货公司,女儿想要条裙子,他说:“我们要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将她拉走了。她点着头,却回身瞟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辜堑媚谴稳ゾ缤牛茨信菰痹谝黄鹆饭?。他见他们全穿着紧口的短裤,便对她说:“芳儿,回去!”小芳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辜堑?hellip;…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想起了这些琐碎事?他强令自己不想,闭上眼睛,脑袋里数着:一、二、三、四……
一个影子溜进来,抱走了那坨石膏。
刘正数了五个一百,越数,脑子越清醒。几十年被他忽略了的小事,一件件随着数字浮现出来,只怕也达到了他数过的五个一百了。睡不着了,干脆起来。
咦,那坨石膏呢?谁拿走了?是郑恒?不会;是刘芳?更不会;是了,是刘忠。他爬起来,穿上衣服,决定去看个究竟。那小子总是魂不守舍的,见了这玩艺儿更不得了。
刘忠房里灯亮着,门也没闩。刘正推开门,只见那小子坐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两眼盯着那坨石膏出神哩!他悄悄走过去,发现刘忠面前还铺了几张纸,上面画了几个维纳斯,一个也不象。在临摹的像旁,写了几个颇带怒气的铅笔字:“我怎么办?!”站了一会儿,刘忠忽然一声抽泣,吓他一跳。这小子也哭鼻子哩。
刘正的心里被什么触动,准备教育一番的话被这小子一声抽泣撵跑了。记得那个肖玉兰没去美术学院以前,刘忠天天跟她鬼混。有一次,他检查他的房间,发现了几张人体临摹,上面写着玉兰的名字——那是玉兰送给刘忠的。他等刘忠回来,老实不客气地训了他一顿。他没收了那些画,一把火烧了。不想玉兰考取了美术学院,而自己的孩子——不染尘埃的孩子,他的天才和兴趣,也被那一把火烧掉了……
他突然感到对不起孩子:“忠儿!”
刘忠猛吃一惊,站起来有意地用后背遮着维纳斯,挂着泪花的两眼盯住爸爸,仿佛是窄路碰着了冤家对头。
两个人都沉默着。
“忠儿!”刘正的声音有点打颤了:“这像,是人家送给你哥哥姐姐的礼物,给他们吧。你想临摹,我,我托人给你买一个……”
刘忠没答话,眼神里打着问号。
“真的,爸爸不好,但说了话还是要兑现的,相信我吧!”刘忠的鼻子动了几下,“爸爸……”他双手抓住了爸爸的手。
刘正的鼻子也发酸了。多少年他没有听过这样充满感情的呼唤了。他掉过脸,在桌上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斑的头发——看这头白发,那张脸应该是充满父爱,充满长者的慈祥的。
“爸爸,你给姐姐拿去吧。”
刘正捧着那尊维纳斯像,走出门来,呆住了:老伴披着衣服,刘芳和郑恒站在他们卧室门口,都异样地望着自己。“小郑,拿进去,摆桌上。”
“爸爸,你怎么了?”刘芳不懂爸爸是怎么了,给他披上件衣服,问。
刘正不回答,把像给了郑恒,径自踱出门,站到阳台上去了。
这里可以俯瞰全城,可以了解居民的动态。此时,东方已有了曙光,大街上已经有人活动了。好象龟影一样,在他耳中出现了画外音:“一位诗人说,清教徒未必就是正教徒……”刘正侧过头来,原来声音来自房里,郑恒正跟刘芳讲话呢。“……那么,打发美的人,未必不是丑的同类。可知道,维纳斯又名阿芙洛底德,是从大海中诞生的,出污泥而不染??死锾氐撼鐾恋亩媳巯瘢前④铰宓椎略『蟮拇烤坏男蜗?。她的青春美,已为世人确立了高尚、纯洁的最好典型……若是你用邪念看待她,那么她是不会闯进你家来的,因为你太不懂得心灵之美了。”刘正一边听,一边打量着我们可爱的小城:黑瓦屋顶,灰色的墙,灰的、蓝的人,第一次感觉到缺了点什么。忽然,他鼻子里钻进一股香气。他掉过头,原来是那两盆月季花。
在清凉的晨风中,几朵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月季花摇曳着,随着朝霞慢慢升起,那花,不断地变幻着绚丽的色彩……
☆文化研究☆
江汉沮漳古今谈
文/ 映泉
湖北被称为“荆楚大地”,然而“荆楚”的实在内涵,湖北人未必有几个人说得清楚。楚国,几千年前曾在这块土地上崛起,曾经创造出体现中华灿烂文明的辉煌??上?,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将它的典籍毁得一点不剩,以致于我们在追寻它的往昔时竟无从捉摸。自古以来,研究楚国文明从未间断过,可以说前赴后继,留下了大量的研究成果。但,由于年代久远,研究者又各说各的,谁也得不出准确的结论。近几年来,国力增强,政府支持,研究楚文化的热潮再度兴起,出版了大量专著和论文。出于对楚国历史的热爱,凭着我几十年来走乡串户所收集掌握的一些资料,想为楚国研究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要干就得学习已有的研究成果,便四处寻找研究楚文化的书籍,仅社科院朋友送给我的一套就有四十八本之多,自己买的、朋友赠的书和零星文章更不计其数。不幸这一读不要紧,倒读得我头皮发麻,一点热情如被冷水浇了。原来我们通常所知道的有关楚国的知识,在有些专家们的著作中全都给否定了。
楚国,周时也称荆国,“荆蛮”与“楚蛮”,是中原周氏宗亲对楚国的蔑称。“荆”与“楚”连起来叫,就成了荆楚。称荆,是因了荆山的缘故。那么楚呢?自古来的共同认识,楚是荆山一种带刺的植物。古时的楚字是“林”下加一“足”字,可见创业的艰难。
楚国的发源地在哪里?古时的研究者尽管各有说法,但大的方面并无多大争议,如“江汉沮漳”四条河流问题。近来有些研究者却提出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见解,除了汉水之外,其他几条河流都给否定了,便使问题变得复杂。要弄清楚国地望,首先要搞清的是一个古城或古县在什么地方,这就是“临沮”。这是因为,楚昭王曾说,“江汉沮漳,楚之望也”,而临沮正是临着沮水的古城或县邑。另外,析父曾说“昔我先王辟在荆山”,而《汉书·地理峪》。”还有补充,说那地方小地名叫铁金溶,历来人们耕田时还挖到古城砖。至少明朝时还这样认识。徐家棚西北边除了旧县治外,还有演武场、仓敖。清人有诗曰:“百步昔曾闻鼙角,敖废犹呼前后仓。”至今那里还有前仓后仓之称。这说明,即使县治地点有误,也不会离得太远,不然仓敖和演武场不会在这里。另外,无论县治与古临沮城的记载是否准确,对于沮水和漳河就是现在的沮漳也是没有疑义的。
但是看看某些专家的考证,就面貌全非了。据那些专家说,临沮在南漳县武安镇西四十里,那里曾有个临沮公社,小地名还有个临沮岗。由此他们认定,古临沮城在那里。
返样一来,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所谓“临沮”者,滨临沮水之谓也。南漳县武安镇西四十里的地方滨临沮水吗?不。它滨临一条河,那叫蛮河。于是便有了另一个解释:“今蛮河在古代曾有沮水之称。”“汉代临沮城必应在今南漳西境。”这是因为,“古荆山是在今南漳县西北,又在汉临沮县东北。”
按这些专家的推断,现在的沮水在古代不叫沮水,蛮河才叫沮水。但经“考证”后的论点还是没有交代清楚,是蛮河自古就叫沮水,还是蛮河在古代“曾叫沮水”?那么现在的沮水“古”时曾叫什么?提出新论点的专家没说明白,但意思是明白的,那就是现在的沮水古代不叫沮水,自然临着这条不叫沮水的河的县也就不能称临沮县了。
沮水到了那边,那么漳水呢?专家经过考证,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今蛮河下游,称为漳水。”另有专家还有一说,漳水是蛮河的支流,“即宜城王家河。”
楚昭王曾说:“江汉沮漳,楚之望也。”蛮水和王家河都入了汉水,该怎么解释“江、汉”之江呢?为了让新论点站得住脚,于是又提出来说,古时的“江”并非专指长江。意思是说,昭王说的“江汉”不是长江汉水两条水道,而是把汉江倒过来统称的,江汉。昭王所说的江汉沮漳事实上是“汉水蛮河”。假如这是真的,那么楚昭王似乎还差点儿语言表达水平,从他口里竟说出这样含糊不清的话来??赡苈?
长江、汉水、沮河、漳河,直接关系着楚之发源地,因此才有专家下这等工夫考证。尽管明确了江、汉、沮、漳等于汉水和蛮河以后,还不能说明一切问题,历史上一系列的事件都得有所交代和解释,因此其他方面如许多地名也得跟着挪地方。
沮水必须经过当阳,当阳在哪里?有专家说,“六朝时的当阳在今宜城西境朱市西南,蛮河南岸的山河大队一带。”“汉时的当阳城在宜城县以西不很远处。”三国时的关公走麦城必须过当阳,那么麦城呢?不要紧,还可以改。“关羽所到的麦城,只能是当阳东城。”即上面所说的宜城境内。昭王墓在今沮漳河西岸,按以上说法,他葬到这里是不可能的。宋朝《荆州记》里说,“昭王墓在江陵西北百余里,沮水之西。”也就是现在还座落在当阳河溶镇之西的昭丘。但据那些专家考证,得出的结论也跟前人不同。“与麦城隔古沮水(今蛮河)东西相望的昭丘,就只能在今(宜城)朱市以南、蛮河以西的太公山东面的低丘上。”
历史上的事件越牵越多,须重新认识的地方也就越多。比如枝江,历史上有说法,枝江是(或曾是)古丹阳。既然“古沮、漳二水是在今宜城南境入汉水的”,枝江怎么办?同样的办法,挪。“位于古沮水入汉江之处的古枝江县城,就只能在今宜城县东南,蛮河下游的汉水西岸地。”
同样的道理,有古人认为秭归也是楚国发源壮大之地。秭归靠着大江,先把江的问题解决,确定了昭王所说的江是汉水,就好办了,用同样的办法挪窝。“古秭归县,在夷道南,今南漳东境黑河流域之柳河河谷平原上。”
夷陵、宜昌、宜都……“都集中在蛮河下游南北两岸。”还有江陵、长沙等等地方,都挪到了汉水边。
认真说,这些专家的考证是下了功夫的,不但研究了古文献,还到某些实地考察过,这些观点绝对不是没有根据的瞎说。如,熊渠曾封三个儿子为王,大儿子为句宣王,二儿子为鄂王,三儿子为越章王。根据共同的认识,句宣是江陵,鄂是现在的鄂州,越章为南昌。但根据某些专家推测,以那时楚国的财力兵力,是无论如何打不了这么远的。这种推测不是没有道理。是否历史记载有错?不是。那些专家认为,合理的解释只能是,江陵不是现在的江陵,鄂也不是现在的鄂州,越章也不是现在的南昌,只能是汉水附近那一块,等等。
将楚国发源地定在汉水边上,在解释时就有很多有利的基础,比如周天子曾把申、邓、楚等国列为对它忠诚可靠的国家,由此专家推测,楚国不会离周王室太远,不然周天子不会这样说。合理的解释也只能是在汉水边上,不然就难以说得清楚。
再如对典籍的考证,提出新观点的专家认为,汉朝人班固等说沮水“东入江”,《山海经》和《水经注》曾说沮漳二水东南流,漳注入沮,沮注入江。而后来二书的注变成了向南流,那么肯定是后来人严重乱改了。现在的沮漳是往南流的,而古书中说是往东流的,那么蛮河才是往东流注入汉水的,不这样就难以解释“向东”。
其他方面还多,难以一一列举。
对于这样的研究成果,只要是认得字的边读边琢磨一下,也不难看出问题,对这些成果的信任度也难免要打折扣,并非全是感情或习惯因素作怪。事实上,无论怎么拉扯,要盖过前人的定论仍不那么容易,对现在“江、汉、沮、漳”的认可是经过了历史沉淀的。作为普通读者,也不是没有反向思维的能力。复杂的分析不透彻,简单的也可以动动脑筋,这就是,“古”与“今”何时为分界线?历史上地名的变更,总有一个渐进过程,绝不会突然地说变就变了,而且不是变一处两处。今与古也不是中间隔断了几千年人们才醒过来,地面上的城市或河流毕竟不是考古发掘,不可能尘封几千年不动。今天连着昨天,昨天连着前天,几千年似乎很远。但却如链条一样一环扣一环。局部改地名和城市名的有没有?有。但局部的变更也得受全局的牵制,不是谁想变就可以随便变的。如荆州、沙市就曾改成荆沙,却遭到了人们的批评,理由是自古而来的称呼已被人们所接受,非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改动。即使真的变成了荆沙,一个“荆”字,一个“沙”字,也能追溯到它的古名,何况是几条大河的流域?秦统一中国,只对区域有过重新的划分,把战国时期的重镇降了等级,并未对河流重新命名,更没有挪动有名城镇和地方的记载,依据的还是春秋战国时的称呼。
至于古文献中的称呼,那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如明朝的袁中道游远安时,在他的游记中却说“宿高安城外”。清朝咸丰年间远安教喻刘子垣,写文章时把远安称为沮阳。假如按照某些专家的“考证”,岂不是明朝时候远安仍叫高安县,到了清朝还是叫沮阳县吗?如果需要,这些人的文章是否也可以做为证据引用?
有名的河流和地名要发生专家们说的“今”与“古”的变迁,也只能从汉朝算起,理由是,汉时的解释与今天的相似。
在《汉书·地理志》中,也只称了“沮水”、“漳水”、“荆山”等地名词,班固也没有想到几千年后还会出现这种事,以致没有详细加以说明。假如汉朝所指的“江汉沮漳”不是现在的江汉沮漳,那么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水经》是汉代文献,《注》是晋和南北朝时的地理状况,《注》对《经》的注解很详细,跟现在的状况基本相合。汉至晋不过很短时间,并未发生修改地名河名的事件。怎能按照自己的需要任意取舍?是什么时候对所有河流和地名变得如此彻底,而且变得只有专家考证才考得出来的程度?这就需要打问号了。
且看《水经注》“沮水篇”中的注释:“沮水出汶阳郡……又东南,迳汶阳郡北,即高安县界……沮水南迳临沮县西,又屈迳其县南。晋咸和中,为沮阳县治也。”
为了好理解,我们不妨用今天的语言再复述一遍。“沮水出了汶阳郡,向东南流,经过汶阳郡北边,就是高安县界……它流经临沮县西,又拐弯向南流。这里在晋朝咸和中,为沮阳县治。”这一段说得很清楚,那时候“临沮”县已经不存在了,沮水出了汶阳郡之后,先经过了当时的高安县界,然后再经过古临沮西边,那时的临沮县已被支解,西边部分为沮阳县。从文中得知,沮水流向是先高安后再经临沮西边,也就是沮阳县边,说明汉朝时的临沮在晋朝高安县的南边而不是北边。既然承认了《水经注》和注者的合理性,就不应该忽略一个“高安县”名。清顺治十八年《远安县志》这样记载:“汉武帝置临沮,隶南郡。晋析临沮为高安,隶襄阳郡。”这里说得很明确,晋时临沮县就不存在,只剩下高安县。沮、漳有今古之分,临沮有今古之分,高安县却从无今高安与古高安之分。而高安县之北,曾经也属于临沮。“晋武帝平吴,割临沮之北乡,中庐之南乡立上黄县。”一千多年过去了,至今沮水流经高安(远安)县界的状况依然和当年一模一样,那里正是远安与南漳交界处的峡口镇,并无丝毫改变。我不明白,这些专家们大本大本的书都出来了,为什么不到这里看一看。
为了更有说服力,再看看《南齐书·州郡志》“荆州”总序是怎么说的:“桓温平蜀,治江陵。以临沮西界水陆纡险,行径裁通,南通巴蜀,东南出州治,道带蛮蜒,田土肥美,立为汶阳郡。”这时候临沮已经不存在了,书中的“临沮”是沿用的以往称谓。在《南齐书。蛮传》中还有这样的文字:“汶阳本临沮西界……西北接梁州新城,东北接南襄城,南接巴巫二边……”桓温治荆州,确定了以荆州为中心的地位,再看“东南出州治”才好理解。那里正是宜昌境内向东南的过渡?;褂?ldquo;巴巫二边”,可以确定长江底界。站在南漳峡口附近向西望,那里正是被割出去成立汶阳郡的地盘,汶阳郡东北的南襄城至今还存在,沮水就从南襄城边经过。从沮水头走到沮水尾,历朝历代都没有“沮水古时叫什么”的传说或记载,可见它自古就叫沮水。
再说漳水。《水经注》“漳水篇”注说:“漳水……又南,历临沮之章乡。……又南,至枝江县北马扶邑,入于沮。”章乡,今当阳市治东北,庙前关帝庙也包含其中,乌扶乃今当阳市河溶镇,的确是在“枝江县北”,那里正是沮水漳水汇合处??杉?,今天沮水漳水的走向与汉时晋时南北朝时并无两样。
既然汉时至南北朝的地形地貌与今天并无差别,假如硬要对这两条河流分个古今,以上这些地名和河流名称的改动只能是在汉朝以前。汉以前是秦,秦以前是战国。战国七雄里有楚,楚国战争从没有停过,无论如何抽不出精力来改河流名称。即使改了也不会被老百姓接受。这么一看,就只剩下秦了。秦是个短寿的朝代,即使有改动的,到了汉也将会按照人们的习惯称呼再还原,不可能将本不是沮水的河流改成沮水,原本是沮水的倒变成了别的名字。
即使这样,也仍有解释不清的地方。比如上面引用的句子中有关羽走麦城时的麦城定位,认定麦城不是现在的麦城。这就是说,今与古的分界是在三国以后,因为有个关云长梗在中间。他所走的麦城不是现在的麦城,自然,他所出的荆州也不是现在的荆州,他所奔的“临沮小县”也不是现在人们认同的沮水边的小县了。这样一来,“考证”者的自相矛盾就显现出来了。因为上面所引用的《水经注》中的“注”是晋至南北朝时期,“注”中所解释的沮水及地名跟现在合拍,比如上面所说“高安县”的地界。那么改地名河名就只能在晋之前三国以后这短短的时限内了??墒亲胰从忠昧怂纬蹦承┦橹械木渥樱纭蛾坦嘁分幸痪?。“北抗沮川”,认为,“今沮水在荆门以西,不在北面”。似乎今与古的分界又得拖到宋朝以后了。
诚然,典籍中也的确有与现在地理情况不相符的地方,也有矛盾的地方。如河道流向问题,有的说某条河向南流,有的说向东流,这些应该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凭某一句不能解释就下断语。举例说明,据载,楚国在楚武王熊通时代,地盘“土不过同”,方圆才五十里左右。这么小的领地怎么有能力扩张?可是同在典籍中,说他的前任分冒就已经“尽开濮地而有之”,仅仅濮地就远远不止五十里方圆,哪来的军队?更早些,离熊通几十年前的熊渠时候,楚国就“凌江汉间小国”。假如它本身方圆不过五十里,自己都还是小而又小的国家,又如何“凌江汉间小国”?可见,历史典籍本身也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同样应该具体分析。比如当楚国抱怨周天子对它不公时,可能就要将自己的实际面积算小。诸子要说明某个问题时,也可能引用某一句以强调自己的论述。再如《三国志》关于关羽走麦城的记载,这里记的是关羽被擒于临沮半途的夹石,那里又记关羽被斩于临沮章乡,我们到底信哪一点?比较而言,只能信关于专门交代关羽的那一段,其他可能就是概述了,绝不能某一句符合自己的胃口就引用哪一句。
从现有的文献典籍中得知,楚国熊渠时代,疆土就曾经大力扩张,熊渠第一个征伐的就是位于今天竹山县的庸国。后来在凌江汉间小国的同时打到了鄂。他封三个儿子为王,拉的架式是要与周天子一比高低。后来惧怕周厉王,才悄悄地去了三个儿子的王号。对于伐庸的战争,似乎没有人有异议,但却认为,楚国只有定在蛮河流域才说得通,因为只有那样,到庸国去才不会很远。假如我们读文献时稍稍留心一下,就会发现,后人衡量古时的国力往往是低估了他们。说到这里,不妨胆子放大一点猜想:一个临沮县的地盘都那么大,一个临沮侯国又该如何?当今天的人们发掘出古代的青铜器,发掘出丝织物麻织物分析的时候惊异地发现,有一些即使用现代的技术,也难以达到那种高度。楚国的王公墓中竟然出土了外国的琉璃珠,都可以证明楚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落后。到了明朝时候,远安的驻军还与竹山的驻军换防,神农架、保康至今还有古道存在,那时两边同属于荆州管辖。假如设想一下临沮侯国的地盘,就可以明白一件事,当时的庸国正在楚国的后门外,况且楚国也并非只有一支军队,后门外侵伐庸国,前门攻打扬越,向江汉平原扩张是顺理成章的事。假如我们顺着当阳荆门追寻一下就可以看清楚国外扩的顺序。那些残破的城垣还在,葬着楚昭王骸骨的昭丘还在,乌扶的驴磨二山还在,周围有关记载着几千年前战事和楚王渡河的遗?;乖凇D切┮偶H缫徽啪薮蟮耐?,每个结中的小地名都不是政府或者文人定的,而是当地老百姓根据事实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顺着这些小地名走一遭,就能清楚地看到,历史事件的先后顺序都与文献那么合拍等等这些,都清楚地向后人展示着昔日风貌。
沮水自古至今依然那样流淌,沮水两岸的人们自古就称她为沮水,河两岸的古人创造延续至今。南襄城的城墙还依稀可见,高安县与上黄县的分界还摆在那里,春秋战国时候的古陶井还能映出我们的影子,红旗街、仓前仓后的地名还在为今人所叫,那些古铜剑古铜钱都向我们诉说着临沮侯国的古老故事。这些,只要稍加留意稍下功夫,就能够很容易地弄得明白。
我不是研究历史的,却也喜欢翻阅古籍,专家的论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能妄加评判。但书出来了,就是给大家看大家谈的,说点读后感,当不会有伤专家的感情。
☆名家评论☆
春秋史魂楚王雄风
映泉运思多年、精心结撰的历史系列小说《楚王》的头三部:《和氏璧》《先王剑》《鸟之声》,在当代历史小说创作领域里,刮起了一阵威猛、新异、宏放的楚王雄风,让我感到一新耳目,兴味无穷。
多年来,历史小说的取材,过多地簇拥在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史的末梢,而对于这一文明史的肇始奠基阶段,则少有演绎生发。映泉的《楚王》系列小说,溯中华文明之长河而上,直取多民族统一的中央集权制的国家形成之前的先秦时期的春秋时代,把诞育繁衍于沮、漳之源,荆山峡谷,江汉之滨的荆楚蛮族的幢幢史影,聚为鸿篇。作家满怀对乡土久远悠长的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又复投以犀利、冷峻之目光,才情翰藻多所挹注,写出了这三部看似平淡却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的力作,为当代历史小说创作开了新生面。
楚是西周时形成于江、汉流域的一个蛮族国家,活动在丹阳(今湖北秭归)一带。经熊绎、熊渠等先王荜路蓝缕,耕战并举,渐渐强大。到了熊通时代,聚车屯甲,凭武力第一个称王,是为楚武王。武王之子熊赀,则制定以严峻的军法为主体的楚法,以文稳定王位,故号为楚文王。文王之子熊恽少年即位,在诸大夫辅佐下,稳固了统治,成为楚史上第一个朝觐周天子并得到承认的楚王,是为楚成王。楚国虽接受周惠王“镇尔南方,无侵中国”的训示,但已是拓地千里,实力雄厚的南方大国。经楚穆王商臣之后,终于到了雄才大略的楚庄王熊侣的时代。熊侣善于用人用兵,整饬内政,士农工商,不败其业,国力大长。公元前606年,楚庄王率军至雒邑的效外,周定王被迫派王孙满劳军安抚,庄王却故意“问鼎小大轻重”,表露其灭周的野心。经过击败晋军的“邲之战”和围宋之役,中原各国背晋附楚,楚庄王终于称霸中原,成为历史上的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一度“并国二十六,开地三千里”,把楚国带上了强盛的顶峰。庄王死后,楚势渐弱?!冻酢废盗行∷到厝÷こ分写映渫跣芡ǖ匠跣苈抡庖欢紊仙逼诘睦?,而以武王熊通、文王熊赀、庄王熊侣这三位各具鲜明特点与业绩的楚王为主要人物,依次而成《和氏璧》《先王?!贰赌裰啡?。三书顺序读之,俨然成一首尾完整、脉络清楚、气韵连贯、沉雄遒丽之楚兴史诗;三书亦可分开不循序而读,则分别宛然成为面目神情各异的各自独立的楚王文学传记。在统一的中华民族形成的漫长过程中,北方中原地区的华夏族裔与南方荆楚吴越地区的荆蛮族裔的融合、发展,是一个大关键。由此可以洞见把“楚史”文学化、史诗化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与无穷的意味。它对于中华民族内在的血脉魂魄的征验,对于中华民族精神形成的诸多元素的检视,对于中华民族历史生活中可资文学创作之用的珍贵资源之开拓与利用,都有不可低估的独特作用。
取材的重要和独特只是成功的文学创作的第一步。作家对题材的开掘和发现的能力,也就是他的思想穿透力与艺术想像力在创作过程开始之后,就表现出更重要的作用了。对于《楚王》系列小说来说,作家所能凭依的,除了已有典籍中关于楚史的记载,还有近30年来新出土的足以征验、丰富楚史的文物和大量楚史研究的著作。作家几乎穷尽了有关楚史的材料与论著,下了极大的案头功夫,但即便如此,要把悠悠史影化为灼灼史象,作家还是需要依靠自己的艺术想像。只有让艺术想像在结构的生成,人物的塑造中充分发挥积极的和主导的作用,补充历史事实链条中不足的和还没有发现的环节,根据表达主题和完成人物性格的需要,对既有的历史细节、历史传说进行全新的阐释和革命性的演绎(比如对卞和献玉传说的新解),历史小说创作成功的一些要素——好的故事,活的人物,妙绝的细节,美畅的语言等等,才能毕备于笔下。在这方面,《楚王》三书,各具异彩。
《和氏璧》把熊通运用韬晦之策以掩护自己的兴国开拓事业的机心与卞和三次献玉的悲剧性命运与忠诚,作为结构全书的两大支柱?;啡谱判芡ㄓ氡搴偷娜宋锶?st1:personname productid="邓曼" w:st="on">邓曼夫人、女荪、令尹子文、斗廉、观丁父等,虽都有鲜明的性格勾勒,但都不作更深透更精细的刻画。也许只有被委以兵权的鄀国降俘观丁父的形象被刻画得稍为细致一些,但那也是为了突显楚武王熊通之善于用人。熊通的谋略之深,制怒制欲之毅,为国家利益而不恤生命之忠勇,为政治大局而冤屈卞和时表现出的残忍,都写得惊心动魄,雄劲中透出冷飕飕的味道。一触即发的悲愤与渐瞭真相、明断大局的理智,构成他性格中相互矛盾的两个侧面,也搭出他与熊通之复杂关系的两条栈桥,把和氏璧故事中深沉丰富的历史内涵,从一个新的角度尽情释出,令人感叹唏嘘。
《先王剑》与《鸟之声》虽然各以一象征物为书名,但无论是先王?;故?ldquo;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飞将冲天”的凤鸟,在小说中,却仅仅是点缀在故事主线、艺术结构之外的象征物而已。先王剑非剑,而是楚国之法,剑之威实为法之威。凤之鸣的故事,出于两个臣子之口,虽然后来演变为楚文化中独有的各种凤鸟图象,但也只是一个精神外射物而已。凤之鸣实为人之奋。藉着先王剑这一象征物的映照,楚文王熊赀由猥琐放佚而刚毅奋发的性格发展过程,他的善制法,善守法,善任群臣的特点,愈发彰显起来?;啡谱潘娜宋铮缟畈乇?,忍辱负重却又有政治器识的息夫人(其命运与性格有点类似卞和);执法不避战败之王的鬻拳大夫,廉明生威的苋喜大夫,贪渎而有自知之明、自耻之念的申侯、申国降俘出身的将军彭仲爽、本属简淡低调,一遇大事却威重如山,措大局于指掌的斗谷虎,一个个都性格鲜明,顾盼神飞,令人难忘。同样,藉着凤鸟发出的鸟之声的烘托,楚庄王熊侣先蛰伏后奋飞,先自馁后自信、自强的性格发展轨迹,他深鸷的驾驭群臣的谋略,他问鼎中原,经略四方的霸气,被刻画绘状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闺中奇女樊姬,国之大贤孙叔敖这两个一内一外的辅佐人物也有非常出色的描写。
从上述简略的分析可以见出作家构思的多变,笔墨的多姿,才情的多面。而更重要的是,这各不相同的表现侧重点及手法,都是为着一个艺术目标服务的,那就是:写出荆楚蛮族内在的为其他族裔所无的某些气质和特点,写出它固有的尔后又融入中华民族精神的健旺的精神元素,洞见它的民族性的秘密也即艺术地掌握它理解事物的方式,探寻它的兴衰治乱之迹,生生不息的民族生力之源。而这一切,无不渗透着作家的当代社会生活体验和思考。骋思今古意,极目楚天舒。正是在古今契合、映照、通感这一点上,作家的楚史形象化工程获得了最有意味的可供拓展的广阔艺术空间。
?。ㄗ髡呦抵泄缁峥蒲г何难а芯克芯吭?、原《文学评论》副主编、当代文学研究所主任。)
文/图:远安县文联、远安县作协 编辑:冯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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