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聪《当代书法批评》
罗海东
我与海东有过二十多年的交往,从相与切磋书艺到他读我的硕士研究生,目睹他从一名印刷厂技术员成长为大学副教授,自认为对他有较为全面的了解。然而,当他将准备结集出版的六十余件书法作品及十多篇书法文章传至我的邮箱,并嘱为其书法集写点文字时,披览之际,既惊且喜。
一个七十年代后期出生、从鄂西南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凭着对书法的满腔热忱,几乎将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交给了书法这个“恋人”。无论是在印刷厂做技术员,学术交流中心当副总经理,成教学院从事招生工作,还是担任文学院办公室主任、科技处人文社科办主任,海东对书法的学习丝毫没有因为工作的变易而稍有懈怠,相反,正是在这一过程当中,他的人生阅历不断丰富,他的书法创作在省、市书法展览中频频折桂??晒蟮氖?,在涉足书法创作的同时,他还阅读了大量有关书法史学、书法美学、书法技法、书法创作的书籍,并有幸在文学院工作期间考取汉语言文字学古文字与书法方向的硕士研究生。浓厚的人文氛围,使他得以在书法之外受到更多有关史学、文学、文字学和文艺理论方面的熏陶,弥补了他基础学养之不足。他的毕业论文《存在与艺术:楚简书法的二度空间特性研究》,以其立论允当、论证严密且具有思辨色彩,赢得答辩老师们的好评并被评为校级优秀硕士学位论文。读研期间,他在理论研究与书法创作方面齐头并进,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毕业后,根据工作需要,他调入艺术学院成为一名专职书法教师。在高校教师竞争日趋激烈的当下,海东很快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站稳了脚根,不仅先后拿到了大学、省厅和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而且在教学上也有不俗的表现,独立承担了面向全??璧氖榉ɑ?、书法鉴赏课程以及艺术学院各门书法专业课,不仅如此,他还出色地完成了国家级精品视频公开课程《书法基础》第六讲《草书基础》的讲授任务,受到广大师生及教育部专家的好评。他的理论成果荣获宜昌市人民政府人文社科奖一等奖、湖北省文艺评论奖优秀奖,书法创作先后入展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第六届楹联展、第十届全国展、第三届青年展、第二届册页展、首届“长江杯”全国书法展,并获得湖北省第六届书法展优秀奖(不分等级)、第七届书法展一等奖、第五届湖北书法黄鹤奖创作奖……一串串骄人的业绩,着实令人称羡与惊讶!
海东的书法,始于自学以及与同道交流,见贤思齐、拜师学艺、参观展览成为常态。读研之后,感性创作与理性思考互为生发,读书明理与临摹实践相互促进。他深知一个业余书法爱好者和一个专业书法家在知识结构与临摹创作上的不同要求,他更明白一个高校书法教师除了应有的学识之外,其艺术创作的高度对学生产生重要影响。过去作为工作之余的爱好,可以随心所欲,五体之中独擅其一可也,而作为专业的高校书法教师,必须有兼擅的能力,因此,他对古代经典的研习就并非是简单的一碑一帖而已,而是徜徉于书法史的长河,撷取不同历史时期、不同书体、不同风格流派的朵朵浪花,或目取,或泛摹,或精临,或意涉,皆自成趣。
他习篆书,不仅在文字学意义上弄通字理,更于龟甲、钟鼎、石刻等经典遗存中研习笔法。其临摹往往遗貌取神,有着自己对这些作品的深刻理解并诉诸笔墨的个性化言说。他借用篆字之形创作的作品,不再是锲刻、模铸与石刻的既定程式,而是饱含着深情的笔墨在时空中流走与定格的鲜活存在,更兼他对楚简帛的研究,将一种楚骚之浪漫熔冶于篆书之中,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隶书,精神上溯源于汉,于《好大王》用功尤勤。其笔法胎息篆籀的圆浑,泯却了隶书特征的“蚕头雁尾”,厚重沉雄,古拙朴茂,结字方峻正大,中空周严,很好地体现了“大道至简”的美学精神。
他的楷书,颜鲁公立基,上溯北魏墓志,化裁褚遂良笔意,写来既见整肃,又见空灵。点画藏露互补,中侧并施,提按相辅,于篆隶的笔法体势之外,增益了更多的用笔动作,令“楷法”尽显丰富之妙,使其本为静态的正体具有了内在的某种律动。
海东用功最勤、成果最丰的当是其行草。一个人的才情、学养及其笔墨功夫,惟有借助行草方可得以淋漓尽致的表现。真正的书家,或曰充满激情的书家,都会在行草上一展风流。行草分而论之,有行书与草书之别,其实真正的行书似乎没有,一句“介于楷书与草书之间的书体”,道尽了个中骑墙性格,它的一端可以伸向楷书,或可称之为行楷;而它的另一端则又通往草书,亦可谓之行草。它可以尽情地在极正(楷书)与极草(狂草)之间获取最佳状态,以显示书家驾驭书体及转换节律的能力。由于海东具有多种书体的技法语言作为支撑,因此他的行书,一极通向碑学的厚重质朴,另一极又通向帖学的婉媚秀韵,两相融通,使他的行书既具有二王“尽精微”的意趣,亦不乏对民间书法、碑体行书雅化之后“致广大”的气度。在一种悠哉游哉的氛围里,享用着行书带来的快乐。
他的草书,以《十七帖》、《书谱》为圭臬,尤其是对字法的悉心揣度与研习,使其草法暗合规矩。为了增加草书的“狂放”与“雅逸”,他不仅吸收了明末清初的浪漫书风如杨维桢、徐渭的“老笔纷披”、“点画狼藉”,而且在“颠张醉素”的狂草中领悟其精神,由是,他的草书便具有了纵横潇洒、奔突狂逸的品格。他的用笔既具有稳、准、狠的坚实与沉雄,又具有疾涩、快慢、收放的节奏,时而振迅墨花四溢,时而舒缓线条曼舞,将速度、力度、粗细与墨色的变化在瞬间构成交响,往往令赏读者击节赞叹??癫葜?,不在速度的快捷,也不在用笔的大胆,而在于线形、线质、线律、线构于瞬息万变之中既合乎字法、又合乎章法节律与空间构成的要求,它的轻重提按与粗细变幻,它的浓淡枯润与时空变幻,它的疏密对比与节奏变幻,在感性的趋使之下暗合于理性的推敲,将书者的笔墨功夫与审美修养?;谇樾餍沟南咛踔枥?,让观者随其笔迹还原书者在场的情状,以期情感的深度体验与融合。
海东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是经过反复打磨之后的结晶,偶存即兴留下的妙迹。有时候为了创作一件作品、实现心中的理想,不知东方之既白者有之,数日寝食难安者有之。悉心的读者会发现,他的作品于笔法、字法乃至章法的构成上,都试图皈依古代经典的某一范式,同时又企图表达他对这一范式的些许突围以适应展示的需要,其间的“加减乘除”虽不可准确计量,但是能够被人们真切地感知。
书法已由古人的生活化书写演变为今人的艺术化创作,古代文人墨客的书斋雅玩变成了以展览、悬挂为主的交流方式,过去钟情于书写之中心性的自然流露演变为一种外形式的媚惑与视觉冲击,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当今书法的所谓“展览体”便渐渐盛行开来,追逐“形式至上”,做旧染色,拼接组合,多体混杂,海东也免不了受到影响。从积极的方面看,任何艺术都必须依靠某种形式,而形式对内容的提携是每一个艺术家都乐于接受的;从另一方面看,当一种形式大于内容的表现时,它就成了喧宾夺主的“利器”了,尤其是某一种范式的普遍性陈述,会给人们带来审美疲劳,以致泯灭书写的心性,这就值得警省了。海东在创作中十分注意每一件作品的独立性品格,从创作的唯一性而言,这是必要的,但从风格的形成上看,语言的逻辑性应当具有内在的前后关联性,不管什么书体,其不变者,用笔而已。这就犹如画家的用笔,无论是表现客观世界的万物,还是表现抽象文字的书法,在笔墨语言上终归趋于一致,并由此形成既来自于古人、又区别于时人的风格。海东尚在路上,书写处于变中,只是这种变化的轨迹应导向于风格的明朗。
海东在书法上的突出表现,不惟创作一端,他对书法的理性思考,常以论文的形式见诸报刊,或以课题的方式作系统研究。如他对“荆楚书道”中最具核心价值的楚简书法的研究,不仅从历史上论证楚系文字尤其是楚简书法在文字学及书法学的历史意义,而且还从“断裂承续衍变”的三维存在方式上,探究其渊源与流变,并直指当下书法创作借鉴楚简的现实意义。如此还原楚简书法的本来面目,对人们认识当代书法创作与未来书法的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海东执教于杨守敬的故乡宜昌,自然关注本土历史上的著名学者杨守敬,并以《学界通人 书坛巨擘文化使者——杨守敬》为题,全面论述杨守敬在金石文字学、历史地理学、版本目录学、书法学诸领域取得的杰出成就,令人信服“学界通人”的允当概括;而作为清末民初书法的伟大实践者,杨守敬不仅留下了大量书法巨迹,并在其中努力践行其碑帖互补与融通的理性思考,《平碑记》、《平帖记》、《楷法溯源》、《学书迩言》等著作集中体现了杨守敬的书学思想及其对中国书法发展的认识。海东以理论与实践两条线索,展现了杨守敬作为“书坛巨擘”的形象;以“文化使者”这一称号概括了出使日本的杨守敬在海外传播中国文化,尤其是传播中国书法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杨守敬以自身的研究与实践影响了日本学术界与书法界,被日本人尊为“日本书道现代化之父”。论文从三个方面凸显了杨守敬的伟大成就,立论高远,论述精当,为近年来研究杨守敬不可多得的好文。海东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题为《民族学视阈下的中国书法文化研究》,从中可以洞见他尝试站在民族的高度研究书法文化?!吨泄榉ǎ褐谢褡寰竦南笳鳌芬晃目梢允游每翁獾母怕坌运伎肌O嘈藕6谡庖涣煊蚪蟹崴兜难芯砍晒媸?。
海东未届不惑,即在书法创作、书法研究与书法教育方面做出了同辈人难以企及的成绩,凭着他的天赋、他的刻苦、他的善思、他的博学以及他的谦逊与务实,不远的将来,他定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在他以文象合缀的方式出版《跬步集》之际,略陈数语,以示祝贺与期许!
毛燕萍
从《砚余燕语》中得知,毛燕萍涉足文艺不止于书画,更浸乎诗文,于陶然草堂,植花种草,琴韵悠然,是一位风雅而富有生活情趣的女士。这在经济大潮席卷的当下,尤显难得。
从其诗书画多方实践来看,她显然是在着力构建一个文人书画家的形象,并于诗情画意书风琴韵的互为陶染中,提升人格修养与精神境界。这无疑也是她的一种理想所在。
毛燕萍在诸艺之中,似乎更倾心于书法的修为。她的诗画兼修可以理解为对书法的烘托和性情的涵养。因而她的书法作品在总体风格上呈现出一种精致与典雅。
据说,她能五体,但平常所见多在楷行,或有隶书??樽髌范嘁孕】救?,用笔细腻,起收动作精准,性情自然流露,线条刚劲爽朗,富有内在骨力。非有长期临池之功不能至也。观其笔法体势,多在唐代诸家之间游弋,似得褚遂良、柳公权之筋骨,虽清丽可人,然未臻古雅。如若在此基础上,溯源钟王,于紧结之中增益潇散,于劲挺之中增益款曲,或可于平正之中凸显风流韵致。
唐人楷书在笔法与体势的变化上为后人留下的创造性空间不大,因为它太成熟,在某种意义它已定型化、程式化了。而处于魏晋的钟王楷书,则是初成之际,其笔法源于草隶,草书或行书。在提炼中逐步形成的楷书笔法,难免有不成熟,或多种笔法杂糅的痕迹。正是这种未定型,为后人的创造提供了空间,钟王楷书的工夫与天趣,拙朴与率真,在后人眼中,都是“古意”的自然表征。对于古人,是不期古而自古。对于今人,是师法古还需有古意乃佳。
毛燕萍的小楷虽取法唐人,但审美趣味趋今。与其死守唐法,不如在元明楷书中探得消息。因为元明小楷胎息晋人而不失风雅。尤其是赵子昂与文征明的小楷,在法度与意趣上上承魏晋,下启后昆,值得我们师法与借鉴。
毛燕萍的隶书,所见不多,仅就发表在2008年《书法报》第50期上的“登楼·临泉”联谈点浅见??吹贸?,她以女性特有的慧心,于东汉《曹全碑》上下过功夫,点画用笔舒展流畅,结字聚散纵横飘逸,线条所表现出的弹性美与韵律美,犹如悠扬的小夜曲,轻松自如,静谧恬淡。
在这件隶书对联中,她似乎也借鉴了清人笔法与结字。有的是地道的汉碑如“惊”、“风”、“临”、“壑”,皆从《曹全碑》来,有的又像清隶如“楼”、“画”、“琴”、“韵”,有伊秉绶的影子。细窥全幅,有集字嫌疑,风格尚未统一。署款亦欠考究,字距过大,显得松散。
毛燕萍的行书在总体格调上试图表达出“晋韵”风流,用笔干净,结字清雅,章法通透。在线条的粗细变化之中表现她提按顿挫的笔法功力。她也很注意行草书中断连、疏密、大小之变所形成的节奏与韵律。但仔细推敲,用笔略嫌简单,尤其是在转折的处理上,招数不多,刚硬有余而委婉不足。直线多,曲线少,顺势多,逆势少,笔势变化不够丰富,亦未能尽“字之真态”,在一种十分熟练的书写中表现出自己的程式,缺乏应有的开合与潇散的意趣。书写是容易形成定势的,当这种定势成为一种习惯,的确是“熟练”的标志,然而却容易堕入流俗,这是值得警惕的!
我十分赞同你在“砚余燕语”中所说“古人论诗有养心致厚之说,胸中不厚,内薄则外窘。所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是也。诗如画,书亦然也。书何以为厚?当拟古不辍,然后化之”。“拟古”虽不能泛泛,但亦必须有一定的面。只有这样,才能涉取丰富,亦才可涵而“化之”。守定一家,或可专精,然终未广博,遑论厚耶!此中辨证法则,通于艺达于道矣!
毛燕萍是有一定综合素养的书家,她的诗情、画意、文心、琴韵,必将对其书产生积极影响。假以时日,相信她会有新的面貌。不过人的精力有限,与其多方涉猎难臻高境,勿若专精一二而有新的突破,我们期盼着!
孟浩
对联作为一种文学样式,有其悠久的历史,千百年来备受人们喜爱。无论是婚丧嫁娶,民俗节庆,还是庙宇亭台,文人书斋,都能见到这种以对称为美的文学和以书艺为美的楹联,二者的合璧,可谓互为生发,相得益彰。
孟浩的这幅楹联作品,其文辞内容取自南宋陆游五律《山园书触目》之首二句:“山近云生易,人稀鸟下频。”
其书艺风格则受文辞内容影响,有山林野趣,动静自然之妙。对联的文辞内容除长联之外,一般以五、七、八、九言居多,五言对联当是楹联中字数较少的一类了。要在有限的文辞内容中表达出楹联书法应有的艺术语言,并非易事,大多书艺爱好者以为,对联是较易创作的,因为文字相对少,再加上单条分布,似乎无需行间的呼应,其实不然,对联之妙在于“对”,故其书法尤需讲究上下联的呼应与默契。当对联的两条并置一起作为一幅作品来创作的时候,它不再是两个单条的简单并列,而是一个整体的精心营构。在这一点上,看得出孟浩的创作是兼顾了上下联的字势与局势的。并且在字体与书风的选择上也对文辞内容进行了必要的关照,否则,其“山林野趣、动静自然”便无法彰显了。
孟浩用笔率意洒脱,收放自如,藏露之间,提按之时,中侧互用,在貌似烂头粗服的线条语言中表达出拙朴、自然、生辣的意趣,我们在其用笔中,依稀可以看出金文笔法的浑穆圆厚,隶书笔法的张弛有度,在起笔这一环节,藏多露少,圆多方少,于大篆一系多有借鉴,故显得含蓄内敛。其行笔沉稳推进,艰涩战行,中实而厚,即是细笔,亦圆劲坚挺。尤其是行笔的方向与 走势,更见良苦用心,或质而拙,或曲而逸,数画并施之时,方显其形各异,众点齐列之际,更见为体互乖,轻重变易,疾涩互渗,重按不浊,轻提毋飘,的为难能;其收笔,似露实藏,虽纵尤敛,真正达到了收放自如,处变不惊的境界。
孟浩的结字,可谓匠心独运,笔画之间的组合,有粗细疏密之变,有聚散开合之变,字构之间的组合,有上下挪移之变,有左右错落之变,正是因其多变的笔画笔势,偏旁字构,所以每个单字的空间形象便显现出不同的时空意味,“山”之平稳,“近”之敦厚,“雲”之飘逸,“生”之中正,“易”之变易,“人”之开张,“稀”之错落,“鸟”之修长,“下”之扁平,“频”之奇正,或静如“山”安,或动若“雲”起,或笔势动静互补,或字势动静生发,共同为整体的章法和谐服务,细审上下两联字形与字势,可以看出孟浩对整幅作品宏观的总体关照与微观的位置经营,即如落款也是在悉心的审度之后,做出的精心安排,处在恰当的空间,使这幅作品的视觉形象更为丰满。
欣赏一幅书法作品,不仅仅是满足感官的需求,更应当从其笔墨语言中读懂其取法路径,从其取法中窥测其书家的审美追求与价值取向,更应当从其取法中检测其取舍与熔铸的能力。以此观之,孟浩的这副对联书法作品,取法的范围较为宽阔,可以说他对篆书、隶书、楷书乃至行草书都有涉猎,在诸体之中所选择的取法对象,多为生发时期充满生机与活力,充满变化与意趣的作品,而非每一书体走向成熟乃至高峰的经典。因为一种书体从其产生、发展、成熟的过程看,其早期的稚嫩正预示着发展的潜力巨大,一旦走向成熟,便意味着这一书体的定型化或模式化。李斯厘定的小篆使丰富多彩的篆书走向了单一,唐隶也将“一碑一奇”的汉隶固化为一种模式,唐楷虽然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但却难以有新的创变。事实证明,未臻成熟的书体,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字体发展变易之中,也蕴藏着书风的发展与变易,更何况字体的产生与发展并非线性的一维,在某一时段可能相互交织。譬如秦汉之际的篆书与隶书,汉魏之际的隶书与楷书的互为表里,现在看来有“破体”之谓,在当时则属一种本然状态,而非一种自觉的诸体杂糅。后之习书者,则将这种亦篆亦隶,亦隶亦楷的笔法进行提纯,从而形成古雅与新奇的面貌,让人有出乎意料之外,入于情理之中的感受,所谓善学者莫过于斯。
当代书法,不乏一体之佳者,或石鼓、或峄山、或礼器、或二王、或虔礼、或米芾、或王铎,然真正超越古之藩篱者寥寥,且大多数人以为继承传统已属不易,至于创造,似乎并不是我们的事情,如此这般,我们的书法怎么能向前发展?前贤有云“若无新变,岂能代雄”?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在频繁的以展览为手段助推书艺繁荣的当下,亦不乏取捷径者,如仿效今人,或改变形制,或直接临摹,或略作变异,或请人代笔,毕竟评审时间短促,更兼评委时或替换,也很难作出具有学术性的价值判断,致使诸多作品有似曾相识之感。
孟浩身处信息发达交流便捷的时代,又生活在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古今优长,尽收眼底。他的这副对联,如果不看落款,仅凭正文我还以为是薛养贤的作品,但作细审,似乎又有张建会的影子,无论如何,它既有古意,又有今意,我们是从薛养贤、张建会的作品中读出的古意呢?还是从孟浩的作品中体味到古意呢?抑或是孟浩的作品本身所具有的古意呢?相信读者会有自己的判断。
就我个人的认识而言,古与今总是相对的。只要有用,“拿来”便好!如要创造,则必须有自己的主见,即必须在保持自己书写心性的同时,对传统有弘扬的自觉,对未来有启迪的意义。
一味的模仿,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总不能代替创造,酷似古人将会陶醉其中,迷失自我;而酷似今人则又陷东施效颦,而丢掉自我,故习书者当慎焉!
(因资料缺失,书评作品图片未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