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刚,1962年出生,汉族。湖北省作家协会文学院签约作家。宜昌市第二、三、四届文联委员会委员。现任宜昌市作协副主席、西陵区文联主席。上世纪9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当代》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计100万字。中篇小说集《村上的将军》荣获湖北省第三届少数民族文学奖和宜昌市第四届屈原文艺创作奖。中篇小说《村上的将军》获第四届湖北文学奖提名奖。
阎刚 《村上的将军》获第四届湖北文学奖提名奖(2009)
阎刚部分出版zuo作品
作品简介:《村上的将军》(《清明》2006年1期)是跨越一个国军退役将军整个人生的一部中篇小说。退役将军没经历内战即回到了家乡,他渊博的知识和走南闯北的军旅人生受到了家乡河口百姓的敬仰。尤其是他浴血奋战的抗日故事,让村里的人为之激动,引以为豪。然而,他与自己的初恋情人却总是不能如愿初衷,而真正始作俑者竟然是他们不曾相认的亲生儿子。将军为了儿子的前程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偿还所欠的孽债。作家在这部作品中对那段荒唐的历史从人性的角度进行了有力的揭示。同时也对生存在那段历史中的人们倾注了极大的同情。
阎刚《村上的将军》节选
那座足有10多进的青砖瓦房现今是看不到了,将军只能从那竹园后的那块空地的格局还能依稀记得那房子的模样。哪里是门,哪里是前厅,哪里又是天井。那个最大的天井的围廊上,经常蹦跳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冬天戴着一顶虎头小帽,这是他的祖父为了使这孩子增长几分火气,而特意请一个阴阳先生缝制的,那先生保证说,有了这顶帽子,保准这孩子增福消灾。于是这个孩子在冬天里就必须得戴着它了。
那天他在这围廊上飞纸鸟,那纸鸟正奔一个女孩飞去,一下子就啄在了那女孩的脸上。那女孩胆小,用双手把脸颊捂住了。那男孩子笑得直响。随后他跑过去揭开那女孩的两手,对她说,他不是真鸟儿,他是纸做的,那女孩还在惊悸。那男孩子看见那女孩脸已冻得紫红紫红的,而且还皴裂了许多道口子。他就用那细皮嫩肉的小手去摸了摸。问她,你疼吗?她摇了摇头。那男孩子说,以后你就不会再这样子了,这屋子里没有大风,还有火烤哩。那女孩很怀疑地看着他。他以为是女孩不相信,他就带她去了火塘。这是那女孩不曾见到过的大火塘,足可以坐下3桌人哩。男孩子让女孩烤火,还给了她一块柿饼,那女孩不敢吃,他就喂到她嘴里去,她觉得那味太美了。她还爱看他的那虎头帽子,她觉得太奇怪了。那男孩就把虎头帽子取下,戴在了那女孩头上。这两个孩子都觉得好笑。他问她,怎么以前没有看见过她?她说,她以前住在河边的柳林里,她爹要她到这里来,她就来了。他说,我以后就有伴玩了,你不走可以吗?她摆了摆头。他俩正说着管家赵六指就进了火塘。赵六指快步上前向那女孩走去,他走到女孩面前,就伸手掐女孩的耳朵。那女孩就哭起来了。赵六指说,你这贱货,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你能到这里来你爹就不会把你送来了。那男孩去掰赵六指的手,他说,是我要她来的,你再不放手我就叫爹把你开了。赵六指果真就放开了,赵六指俯下身子对他说:少爷,她可跟您不一样,她是下人,是送来干活的,您是少爷,要读书习字,以后还要当官做老爷的。我放她跟您玩了,保准老爷就把我开了罗。赵六指提着那女孩走出了火塘,临出门还扇了女孩一巴掌,说,你要再乱跑,小心打断你的腿骨。从那以后,那男孩就知道自己家里又多了一个小帮工,名叫冬秀。那个女孩也知道这个大宅深院里有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少爷。
少爷自从那次见到冬秀姑娘以后,已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平日里他要在塾堂里对课习字,先生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夫子,每天口里就是之乎者也,只有少爷每次说要撒尿了,先生才放歇一会儿。那天少爷趁撒尿时,就跑到了后厨,赵六指穿着长衫,见少爷来了立马起身,对少爷说,少爷您怎么来了,这是下人做活的地方,您看这泥水一汤的,先生放假了么?少爷说,我找人。赵六指在一旁笑笑,果真我们少爷还是个情种哩。少爷不知情种是啥意思,他知道这是赵六指在取笑自己。少爷在院门外的水池边看见了冬秀在大北风里洗萝卜,手冻得红肿红肿的。少爷过去托起冬秀冰冷的肿手吹了吹气,问她,疼吗?冬秀摆摆头说,我不洗萝卜就没得饭吃了。少爷说,不要紧,没饭吃我给你吃。我都不想吃饭哩。冬秀说,嗯,我不敢了,上次跟你去了火塘,管家要我跪了一天哩,腿都麻死了。好几天都走不动路。少爷说,赵六指太坏了,我要让他也跪半天。我跟我爹说。少爷正说着,先生拿着戒尺来了。他喘着气说,少爷,你这哪里是读书哟。我不如把你交给老爷去办。少爷说,先生不急嘛,呆会儿,我去读好了。少爷随先生回了塾堂,开始描起红来。
少爷打听到冬秀晚上睡觉的地方,是在西厢房的柴屋里。吃过晚饭以后,一大家人在火塘里烤火,少爷也在,先生自然也在。先生向老爷和老太爷说,少爷最近不太用功,老是走神,书记不住,红也描不好。老爷就把少爷叫过去,去向先生赔个礼。少爷过去了,给先生下了一个跪,磕了一个头。少爷这时并不恨先生,他恨赵六指。少爷说,赵六指罚冬秀跪了一天哩。老爷问,哪个冬秀?四姨太说,就是刚来不久那个抵课租的小丫头。老爷笑起来了,全屋人都笑起来了。少爷听见只有四娘笑得最让他心慌。老爷说,他可能是做错了啥事,管家才罚她的,就像你不用功,得给先生赔礼一样。
奶娘带少爷回房间睡觉,不一会儿,少爷就听见了有人在哭。少爷坐起来,听见那声音明明是从西厢房的柴屋里传来的。他披衣摸黑向柴屋走去,越近他就越能辨明是冬秀的声音。
他叫开了柴房门,问她,你怎么啦?冬秀知道少爷来了就泣声说,少爷我疼。少爷借着亮瓦里射进来的微弱光亮,摸到冬秀的床边坐下,原来冬秀床上只有一床破薄被,冬秀的手火辣辣地发热,肿得像茄子。少爷摸着她的手说,我这就去找赵六指,要他再不派你洗菜了。
第二天,冬秀果然没有再到后院的水池边洗菜了,不但如此,她还被调到了塾堂做书僮,为先生沏菜烧水,装烟点火,燃香研墨。赵六指之所以把少爷的话当回事,还在于那天晚上少爷是在四姨太、也就是少爷四娘的内房找到赵六指的。那天正好老爷到城里去办差。少爷从冬秀房里出来后,披着衣服,就去了赵六指的房里,他发现赵六指的床上是空的,他就想起赵六指经常到四姨太的房里去,他会不会在那里呢?少爷就去了四娘的房前,她突然听到四娘房里有轻轻的说话声,仔细一听是赵六指。少爷就在门前等着,直到赵六指从四娘房里出来。少爷堵住了他对他说,赵六指,明天你不能把冬秀派去洗菜了。赵六指边扣衣扣,连连小声说,少爷我记住了,说完就赶紧跑了。少爷进了四娘的房里,四娘赶紧捻亮灯,下床把少爷揽在怀里。那肉碌碌的两个大奶子烘得少爷两颊发热。四娘说,孩子你千万不能说出去的,不然四娘就见不到你了。少爷说,四娘,我不会说啥的,您跟赵六指说说吧,要他再不要冬秀洗菜了,她的手都肿了。四娘说,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怪多情的,只是她是个小长工。少爷说,赵六指听您的话,您跟他说说吧。四娘说,好吧孩子。哎呀,你都冻冷了,四娘给你焐焐吧。四娘把少爷抱上床,少爷蜷在四娘的怀里,两只小手缩在四娘的胸前,他能感觉到四娘的两个奶子很大很香,而且自己的那个小鸡鸡也在四娘的肚皮上翘起来了。这夜以后,少爷似懂非懂地知道了男人为什么要和女人睡觉,而且还隐约明白自己那小鸡鸡除了尿尿还能做什么用。少爷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四娘跟赵六指跑了,他都没有说出来。
冬秀进了塾堂以后,少爷的变化很大,不到两年先生的那几本书他就背完了,虽然少爷还不知其意,不解其味。先生好多次在老爷和老太爷面前夸奖他,将来会有出息的,老爷和老太爷给了先生不少的奖赏,先生也觉得理所当然。
自从少爷知道赵六指和四姨太睡觉以后,赵六指就格外关照冬秀和少爷了。冬秀再也没有到后厨打过一天杂,哪怕是庄严盛大的族祭,冬秀也没有抽出塾堂。少爷呢,他也逐渐对赵六指有了些好感,他觉得赵六指虽然油滑,但他还是很有情趣的,也好玩。他经常给少爷捉些蟋蟀或知了。他教少爷斗蟋蟀,钓草帽虫,少爷被他逗得喜笑颜开。那时,少爷还不懂男人和女人怎样睡觉,而他就没有一个女孩子陪他。赵六指听了少爷的这些话,自吹自己对这些事很在行,他对少爷说,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那才是天大的福分哩,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你是要去闻那些香味吗?少爷说。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少爷。赵六指睁大眼睛问。赵六指又说,凡是女人都有那些香味,只要你一闻到,那就挣不脱了。少爷说,冬秀身上也有吗?赵六指说,有呀,不信你去闻好了。赵六指坏坏地笑了笑。
所以,每次少爷与冬秀丫头见面,他都要留心地闻她是否有如四娘一样的香味儿。但他总是没有闻到过。后来他问赵六指,他每天都闻冬秀,他怎么就没有闻到过四娘那样的香味呢。赵六指说,你是隔远了,要近,越近越好。赵六指又坏坏地笑了笑。
所以后来,少爷就去柴屋里要冬秀给他闻。冬秀说,这不能的,不然老爷会杀了我的。少爷说,不会的,赵六指闻了四娘,他们不是好好的吗?冬秀最后说,不行,不行,他们不会饶了我的。越是这样,少爷的好奇就越是强烈,像干柴进了烈焰。
那一年的一个冬夜,冬秀给少爷放暖壶,少爷就把冬秀关在了房里,他要冬秀陪他睡了一夜,少爷脱了冬秀的衣服,冬秀和少爷就一起睡了一夜,他们只觉得比哪一夜都暖和。尤其是冬秀,她在柴屋里是怎么也没有这些绒棉被单的。那一夜以后,赵六指问过少爷,冬秀香不香,少爷说香。
这一切都是暗地里干的,严格说来,少爷只是想闻一闻冬秀的体香,他是要找到如四娘样的香味,但他没有如愿。冬秀一天一天地成熟起来,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润泽,胸脯也越来越突起。而少爷对那种香味的渴望也有了更确定的意味。两年以后,少爷把冬秀再次叫进房来,那一夜少爷床上的被单就被冬秀的处女血洇红了。少爷这才真正弄清了,他为什么要一直寻觅四娘怀里样的香味儿,原来是这么回事。
事实上,少爷与冬秀的事,大院里的人早有察觉,只是因为少爷还小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事,因而一直没人去当真,只是认为是小孩子的游戏。现在不同了,少爷也大了,那丫头也大了,再不干涉就会出事了。于是府里决定要把冬秀给卖掉,老太爷已差派赵六指在城里翠花楼谈好了价钱,马上要送人走。这事赵六指背地里告诉了少爷,少爷就拿了一把剪刀找到老太爷,说,你们要把冬秀送到妓院,我就把这剪子送到肚里去。说着,他就把袄子戳了一个大洞,剪刀尖已刺进了肚皮。老太爷吓坏了,马上答应冬秀不送出门,就留在府上。这是赵六指给少爷支的招。他知道老太爷最疼长孙。冬秀是留下来了,但赵六指揣了翠花楼支的银两以及他与四姨太的私房细软,连夜逃走了。他知道这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是要犯的,不如早逃走??銮?,少爷也大了,日今也正出了乱子。最后,老太爷做主,既遂少爷的意,不把冬秀送进翠花楼,又为儿子多结了根弦,把冬秀纳为五姨太。从此,冬秀就又成了少爷的五娘……少爷一气之下也出走了,他去了南方的一所军校。他当时的想法是,一旦等自己也带了兵,就带人回来把冬秀抢走。少爷出走的前夜,他又睡了冬秀。那一夜少爷来了好几回,冬秀弄得晕忽忽的。